“臭小子,你还敢回这儿,不想活了?”
“你个小混蛋,官府的人到处在抓你,你还这么招摇,嫌命长啊!”
“你小子还不快滚,趁没人注意,赶紧离开这儿。”
沈巍二人牵着马来到热闹的瓦舍勾栏,一些认识沈巍的商贩见他竟然来此都面露惊愕之色,随后,一个又一个商贩警惕的走到沈巍身边,低吼的提醒他赶紧离开,粗俗的言语中可听出关切之意。沈巍没想到平日里厌恶自己的商贩们竟对自己如此关心,心中甚是感动,便告知他们自己的嫌疑已经洗脱,现在正协助大理寺查案,还让他们给师父捎个信。众商贩起先不信,可见沈巍如此坦然,也逐渐信了,确定沈巍真的洗脱嫌疑之后,一个个骂骂咧咧的表示没空,让沈巍自己去跟他师父说,便去忙自己的事了。沈巍对此哭笑不得。这些人,刚刚还关心,真是说变脸就变脸。宋青鸾则看的满腹疑惑,这些商贩看似对这小泼皮颇为厌恶又为何如此关心?这沈巍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宋青鸾边想边跟着沈巍沿麻衣巷前行,走了莫约半柱香的时间,沈巍在个戏院门前停了下来,宋青鸾也跟着止步,她抬头望去,见这戏院挂着“锦园”的匾额。这时,戏院门口迎客的小厮看见了沈巍,连忙走上前,问道:“沈爷?不是说你杀了人被官府通缉吗?怎么来这儿了?”
这小厮姓张,名仲,是锦园的迎客小厮。之前,沈巍应秦五爷之邀来锦园表演过几场戏法,秦五爷对沈巍礼贤下士,戏院的人大都认识沈巍,对沈巍也颇为尊重,尤其这张仲对戏法神乎其神的沈巍最为崇拜。“谁杀人了?我就是耍戏法的时候人从天上掉下来了,又不是我把人扔下来的,府衙查清了,就放我了。”
沈巍解释了一番,随手将手里的马缰绳丢给张仲,问道,“今儿有戏法吗?”
“有啊!接下来就是三哥的场了。”
“那来巧了。”
沈巍笑着说了句,张仲口中的三哥姓刘,名三水,此人表演的“换头”戏法也是神乎其神,沈巍之前观看过两次,颇为震惊,至今他都没参透其中的奥秘,查戏法师破案的希望不大,能趁机观看刘三水的“换头”戏法也不赖,还能向陆子羽交差,实在两全其美,沈巍伸出两根手指,说道:“两位。”
“你就是戏法师,还来看戏法?”
张仲哭笑不得的说道。沈巍用眼神冲张仲瞥了瞥身旁的宋青鸾,得意的说道:“带姑娘来看。”
张仲扭头扫了宋青鸾一眼,见这姑娘虽非大家闺秀那般高雅脱俗,身上也没名贵配饰,不过,这姑娘衣着并不寒酸,模样更是出类拔萃,远比瓦舍勾栏里寻常人家的姑娘高贵、精致,没想到沈巍这种混江湖的小流氓竟然能把这样的姑娘骗到手,他一脸猥琐的冲沈巍笑着竖起了大拇指,心领神会的点头说道:“明白,我帮你们栓马。”
“宋姑娘,走啊!”
沈巍冲宋青鸾喊了句,迈着步子朝戏院走去。宋青鸾板着脸跟在后面,她虽不懂二人暗中的交流,可见沈巍神情得意,那小厮表情猥琐,也猜到二人定心怀龌龊,气的她不由的握了握手中的长剑,恨不得一剑劈死这小泼皮,她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快走几步跟上沈巍,问道:“咱们不是查京都的戏法师嘛!怎么来看戏法?”
“要查戏法师,你得先知道什么是戏法吧!”
沈巍胡诌了句,进了戏院。宋青鸾愣了片刻,觉得此话有几分道理,只是……沈巍这话在小看谁呢?谁还不知道什么是戏法?戏法不就是糊弄人的把戏嘛!她不满的撇了撇嘴,跟着进了戏院。锦园内的布置跟开封其他戏院并无二致,进了门是玄关,走过玄关便是观客席,观客席摆着十来张梨花木桌,观客围桌而坐,观客席的正前方便是舞台。此时,舞台正上演着“百花仙子”的皮影戏。这部戏讲述人间瘟疫横行,玉帝派遣百花仙子在空中撒下百花花瓣,让花瓣的清香来解除黎民百姓的痛苦……沈巍走进戏院,扫视了一圈观客席,见还有张空桌,向宋青鸾示意了个眼神,二人走到空桌前坐下,朝台上望去。只见这场皮影戏已接近尾声,白色幕布后的影人百花仙子在皮影戏匠双手的操控下“飞”在空中,向人间撒落花瓣,人间瘟疫消除,百姓影人欢喜雀跃……“这是皮影戏,哪是什么戏法?你真没骗我?”
宋青鸾怀疑的问道。沈巍嗑着瓜子,不耐烦的说道:“接下来就是了。”
宋青鸾忍着心头的怒火,又继续观看,心里默想:若这小泼皮敢骗本姑娘,本姑娘定让他好看。就在此时,皮影戏结束了。突然,那白色幕布上的影人“百花仙子”竟冲破了幕布,“飞”到了舞台上空,就像是真的仙女一样飞在空中,她轻轻挥了挥手,一片花瓣掉落下来;随后,两片,三片,数不尽的花瓣往下掉落,撒在了观客身上。顿时,整个锦园花香四溢,观客们都伸手接撒下来的花瓣,那“飞”在舞台上空的百花仙子突然往上“飞”起,随后,消失在众观客的视线中。宋青鸾看的目瞪口呆,伸手接住两瓣掉落的花瓣,见是真的花瓣,扭头对沈巍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那影人怎么……怎么从幕布后飞出来了?又怎么突然消失了?”
“障眼法而已!”
沈巍端起茶杯押了口茶,说道,“两处地方的光亮不同,影响了人的眼睛,再加上机关的作用,就让人误以为‘百花仙子’是从幕布出来的,又凭空消失了。”
“实在令人惊奇。”
宋青鸾由衷说道。沈巍微微一笑,不再搭话。说话间,舞台上表演皮影戏的人已带着幕布退了下去,舞台空空如也。之后,又有人抬着铡刀上了台,紧接着,刘三水、刘金师徒俩走上舞台,他们向观客们鞠完躬,刘金已走到铡刀后,弓着腰将脖子放在铡刀上。刘三水望了眼已做好准备的刘金,从怀中抽出一块黑布,黑布长宽各约一尺,刘三水用双手的食指和拇指捏着黑布的两角正反的向观客展示了一番,他走到铡刀前,将黑布轻轻的盖在刘金的脑袋上,随后,刘三水走到铡刀的另一侧,双手握住了铡刀刀柄。此时,戏院内的气氛一下子诡异起来,观客个个绷紧神经,目光死死的盯着做着一系列动作的刘三水。宋青鸾也感觉到戏院内的气氛怪异,四下扫视了一番,歪了歪身子,朝沈巍凑了凑,疑惑的问道:“这是要干嘛?”
“自己看。”
沈巍轻声回了句,嘴角不经意间闪过一抹坏笑。这臭婆娘刚才抽马鞭吓自己,也轮到自己吓她了。宋青鸾见沈巍不说,不满的瞪了沈巍一眼,又将目光移到台上。只见台上的刘三水动了。刘三水握着刀柄的双手猛然往下一压。刀身快速下落。“咔嚓……”“啊……”刀身落下,盖着黑布的脑袋也落了下来,伴随着部分观客的尖叫声,只见铡刀上满是鲜血,一颗血粼粼的头颅已“冲出”黑布的遮盖,在台上翻滚,台上顿时留下了一条“血路”。最后,那颗头颅缓缓的停在了舞台的边缘。沈巍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宋青鸾一眼,见她被这惊恐一幕吓的俏脸煞白,目瞪口呆,心中窃喜。臭婆娘,刚才的嚣张劲呢?就在宋青鸾惊恐之际,台上的刘三水已缓缓抬起了铡刀,已无头颅的“血脖子”呈现在众人面前,宋青鸾惊恐的同时也感觉到胃里恶心翻涌,她四处张望了一番,见观客们都聚精会神的盯着台上,这并非见到杀人之后的反应,她才保持镇定继续观看。只见刘三水已捡起了沾着鲜血的黑布重新盖在了已停止滚动的头颅上,随后,刘三水走到台中央,用右手撸起左臂衣袖,右手从腰后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对着自己的左臂前臂轻轻一划,前臂涌出鲜血。刘三水神情淡然,似乎感觉不到肌肤被割裂的疼痛,他将匕首收起,又从怀中掏出一颗像是瓜子般大小的东西扔在了划破的伤口处,只见一条藤蔓竟突然从刘三水的左臂长了出来,并且快速生长。不到片刻,那藤蔓上竟结出一个如拳头般大小的西瓜。这时,刘三水的右手突然多出一块与之前一样的黑布,他轻轻一甩,黑布张开,他像之前盖住刘金的头颅一样用黑布盖住了拳头大小的“西瓜”,那黑布竟逐渐被撑开,似乎那个“西瓜”在一点点的长大,长到大约如人的头颅般大小,刘三水右臂弯曲,夹住黑布,轻轻一拧,将裹着黑布的“西瓜”拧了下来。只见刘三水之前还满是鲜血、长出藤蔓的左前臂竟恢复如常,甚至看不到一点伤疤。刘三水双手抱着“西瓜”,走到铡刀前,将黑布包裹的“西瓜”对准了铡刀上还在流血的脖子,轻轻一转,随后,他一把掀开“西瓜”上的黑布。刘金站了起来。神了。简直太神了。在刘三水掀开“西瓜”上黑布,刘金脑袋露出来的那一刻,宋青鸾震惊的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怎么可能?脑袋砍掉了,竟然能用西瓜代替脑袋。“这就是戏法。”
宋青鸾久久没缓过神,直到沈巍的声音传到耳中,她才从震惊中回过神,不解的望向沈巍,问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沈巍指了指台上的刘三水,回道:“那你得问他。”
“你不是耍戏法的吗?你不知道?”
宋青鸾不信的问道。“不知道。”
沈巍摇了摇头,见宋青鸾皱着眉,俏脸尽是不信,无奈的解释道,“戏法就是让人觉得不可能的事情看似变的可能,这也正是戏法的魅力,纵然同是戏法师也不见得能参透他人的戏法。”
“那说明你技不如人。”
宋青鸾不屑的说道。“你懂什么。”
沈巍被宋青鸾如此轻视,满脸不悦,继续说道,“这不是技不如人,这是各有绝技,互难参透。我是看不透他的‘换头’,可他也看不透我的‘飞天’。”
“嘴长在你身上,随你怎么说了。”
宋青鸾不信的回了句,不等沈巍辩解,又继续说道,“那此人戏法如此厉害,有没有可能是杀我兄长的凶手?”
“咱们不就是来查这个的嘛!”
沈巍悠悠说道。“说的对。”
宋青鸾赞同的点了点头,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迈步朝舞台走去,对正准备退场的刘三水说道,“阁下等等,在下神策司宋青鸾,想请教阁下几个问题。”
沈巍见宋青鸾走向刘三水,继续稳坐桌前,嘴角泛着坏笑的倒了杯茶,端起茶杯悠然的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