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这几人激荡的声音如摧枯拉朽般扫向整个大殿,快要将秦党气势打散,秦天风的手举在半空,打断了官员的慷慨陈词。
“如今国库虚空,粮食歉收,就算要死守,你们拿什么守?”“打仗不只需要热血,还需要谋略和头脑,士兵和将领!现在京都最缺的,就是军队,难不成真像你们所说的那样,带着自己的家人上战场?那你们死守的意义何在?就是一起送死,死后还要被赵军羞辱?!”
秦天风一阵诘问,跟在岳天背后的官员一时之间语塞,个个吞吞吐吐,相顾无言。 “这……” 就连熟读兵书的卢文忠也噤了声,历史上以少胜多的战役不是没有,而是需要厉害的将领和天时地利人和的环境。 眼下,将领就岳将军一人,而京都的地理位置,一马平川,除了坚固的城门外,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只言片语将死战派的凝聚力打散,秦天风脸上似笑非笑,捋着胡子满意地看着这些平日里闷不吭声的手下败将。 只要周云答应到承德的行宫暂避风头,他就有办法让赵军离去,到时候,大周的朝堂,就又会恢复他一个人说了算的局面! 那将是滔天之宫! 到那时,民心所向,他将是这朝堂上说一不二的人物,谁也不能忤逆他! 岳天愤然指着秦天风,怒斥道: “秦相,枉你还是大周的国相!在面对赵军的时候,竟然如此懦弱,还没开始打就不战而逃,不仅如此,还要煽动其他人一起逃!你逃了,我们大家都逃了,京都的百姓该当如何,难不成就等死?”
“诸位治学有方,熟读圣贤书,本将自愧不如,但是本将知道一个道理,国以民为本,社稷亦为民而立!诸位难道都忘了,自己当初考取功名的初衷到底是什么?是为了荣华富贵,光宗耀祖?还是为了济世救民,为国分忧!?”
“说句大不敬的话,眼下大周还远远没到国破家亡的程度,你们竟然想弃掉祖宗百年基业而逃,传出去以后,就算大周最后转危为安,也会沦为周围各国的笑柄!”
“以后,赵国更是会随意欺辱大周,因为他们知道,大周人都是一帮怂蛋!况且,赵军凶残,他们进城之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城中的百姓手无寸铁,必定会成为他们首当其冲屠戮的对象!”
“到时候,就算赵军撤退,留给大周的,也只会是一个千疮百孔的京都,男儿被屠杀,女人被羞辱,无数金银财物被抢劫,大周,才真是气数已尽!!!”
这番话,如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每一个官员的心上。 他们左看看右看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站在原地窘迫不已。 平日里,在面对武官的笨嘴拙舌,总是能将他们怼得哑口无言,但现在,岳天直白的陈词,竟然让他们无言以对! 因为,岳天说的,是事实! 他们向来与左相统一战线,已经形成了多年的默契,只要是左相的意见,都是毫无保留地支持。 但现在,所有的官员都有些迟疑地看向秦天风。 左相大人丢下京都,跑到承德行宫,真的是为了保护陛下? 养心殿安静得可怕,一时之间,百官心思翻涌,想起年少的抱负和梦想,更觉得眼下要直接弃掉京都的做法实在是丢尽读书人的脸! 读书人,难道不应该治国修身平天下? 可京城百万百姓就在这,他们却不战而退,任由百姓被屠戮,如此真的为读书人所为? 他们心中的热血,哪里去了? 周云将秦天风一党的迟疑看在眼里,两边僵持不下,他从龙椅上直接起身,掷地有声! “朕,亦主张死守京都!”
“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兵,大周寸土不让!”
“大周能在中原大地绵延上百年,靠的不是打一枪换一炮,也不是贪生怕死!而是遇到问题解决问题,敌人都打上门了,再跑能跑到哪里去?倒不如堂堂正正迎战,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要抛下京都百姓在行宫苟且偷生,那大周,将不会有人再信任朕,百姓不信任的朝廷,被推翻也是迟早的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朕不希望祖宗的百年基业,葬送在朕和诸位大臣的手里!”
“诸位毕生都在治学,读书的意义是什么?是因为书中自有黄金屋,还是书中自有颜如玉?”
“都错,朕以为,读书,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百姓尚且在京城,我们怎能后撤,苟且偷生?!”
“大周蒙难,国之动荡,朕愿身先士卒,带领大家一起抗击外辱,也让赵军尝尝,咱们大周的厉害!”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周云的话,久久地回荡在偌大的养心殿中,秦天风被周云这番言论,震惊得瞳孔地震,差点站立不稳。 好一个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兵! 好一个为生民立命! 好一个为万世开太平! 好一个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担任周云帝师十几载,他从未教导过周云这些,那么,他到底是如何将自己锤炼成这般模样? 竟隐隐有了一代明君的模样! 眼下,自己要是再执意强调到承德,就显得太过刻意,容易引起怀疑。 没看刚才那些蠢货都拿异样的眼光探寻他么! 秦天风双手拱起,换了一副态度,面对周云气势全开的慨然,他假惺惺地改口道: “陛下,老臣刚才建议去行宫,也是担心您的安危,别无他意。”
周云似笑非笑地看着秦天风,“朕知道,左相一心为国,不会做坑害大周的事,就是有时候思虑过重,反误了良策,想必是年纪大了,朕不会怪罪你的。”
闻言,秦天风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这小儿竟然暗讽他老年痴呆,不堪大用!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将暴虐的念头压下去。 余光瞥见伫立的岳天,秦天风问道: “陛下执意守城,莫不是要将希望寄托在岳将军身上?”
“有何不可?”
周云淡淡地回道。
秦天风一脸深沉,“陛下,您莫要忘了,此人还有嫌疑没有洗清,若是他与赵军勾结,合谋害你,大开方便之门,陛下该如何?”“哦?依左相看,朕该相信谁?”
周云恢复了面无表情,令人捉摸不透。
“自古为了防止将军独断专行,刚愎自用,无视皇命,应指派监军前往军中监督,一旦发现岳天有不轨之心,陛下可赋予监军将其斩杀!”周云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他看了看岳天,后者脸上一片坦然,看来安排监军到军中,是秦天风惯用的伎俩。 今晚的安排明显打乱了秦天风原本的计划,虽然对他与赵国勾结有些怀疑,但周云知道,现在逼得太狠反而容易引起此人疯狂的反扑。 也得让他吃点甜头不是? 否则这人狗急跳墙,对于内忧外患的大周来说,还真够他喝一壶的。 周云点了点头,“左相说的对,那你认为,谁可胜任监军一职?”
连日来,周云都与他意见不合,今天还是第一次这么爽快,秦天风一时摸不清周云的想法,试探问道: “兵部尚书,王献君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