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珏没有顺着兰宁珍胡言乱语,他没有放肆的权力,从小到大都没有。兰宁珍却也没逼迫他,冰天雪地间,他负手在后悠闲地看着谢珏笨拙地学习滑冰,谢珏摔在冰面上无数次,冬季穿得厚,摔得不疼,只是摔一次,背后就传来兰宁珍的笑声,很喜欢看他出丑的模样。
谢珏冷着脸,暗暗发誓他一定要学会滑冰。
如兰宁珍一样行云流水地在冰面上滑行,兰宁珍是一个好师父,在背后指点他怎么发力,怎么保持平衡。
“不要害怕,往前滑动时要大胆一点。”
“右脚先出,摔了也不要紧……哎呀,又摔了,疼不疼?”
“幅度大一点,上半身不要倾斜,容易摔。”
“对……保持着。”
“算了,我牵着你滑吧,你感受一下!”
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兰宁珍滑过来,拉着谢珏的手往前滑动,雪山的天气变化莫测,今天却极给面子,风雪虽大,却是一个艳阳天,这是在宁州见不到的天气景象,那么大的风雪,却是艳阳天。可阳光笼罩在人体身上,却没有一点暖意。
可他却莫名地感受到来自于兰宁珍的暖意,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两人手牵手在冰面上滑行,宛若一对翩翩起舞的仙鹤,整个宽广无垠的天地间,只剩下他们,寂静,荒凉,又唯美。
兰宁珍牵着他滑了一会就放开谢珏,让他一個人独立滑行。
户外温度极冷,雪山下比狐狸城的气温更冷了,谢珏太过执着和倔强,忽略了脸上的异常,直到又一次摔在冰面上,谢珏无意中碰触到自己冰冷的脸颊,极是震惊。
他的右边脸颊冰冷僵硬,且发痒刺痛,柔软的皮肤好像被覆盖了薄薄的冰,微微一碰就会碎裂,他甚至做不出表情来。宁州虽冷,与北蛮的狐狸城相对而言,算是暖和了。谢珏也没有应对之策,紧张地抓住兰宁珍。
“怎么了?”兰宁珍笑着滑过来,看到他的脸颊时笑意瞬间消散,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眸一闪而过的惊慌,吓到谢珏,是他的脸出现什么问题,他下意识抬手去摸。
兰宁珍倏然握住他的手腕,情急之下,兰宁珍说的竟是一句燕阳话,“别碰!”
“怎么了?”或许是风雪太大了,脸上的刺痛和氧也侵占谢珏所有的心思,他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兰宁珍死死地抓着他的手,“你的脸冻伤了,别碰它,跟我走!”
她快速地扯下内衬一块布料,遮住谢珏的脸,然后拉起他往外走,这离狐狸城有一段距离,兰宁珍没有带谢珏回狐狸城,而是去了附近的镇子,镇子不大,却在背风处,风雪没有那么猛烈,兰宁珍拉着谢珏进了一家医馆。
谢珏的右脸一片通红,僵硬,且有淡淡的血丝漂浮,大夫一看就知道冻伤,北蛮这种冻伤也很常见,只不过多是在幼儿身上,成人冻伤的比较少见。大夫给开了一种药膏,要谢珏涂抹在脸上,然后轻轻按摩,原本他想给谢珏按摩的,谢珏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眉梢微拧,兰宁珍就知道谢珏洁癖发作了。
北蛮物资匮乏,又冰天雪地的,小镇上的百姓多在矿区工作,双手都沾满油污,天气过于严寒数月不洗澡是常见的事,身上会带着一股不好闻的味道。北蛮人倒是觉得无所谓,因为大家身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谢珏却不行。更何况是这样沾了油污的手在他脸上按摩,他连头发丝都是抗拒的。
“给我吧!”兰宁珍轻笑,接过药膏,带谢珏去了后院的单独院落里,这个季节治病的多是风寒,冻伤的比较少,兰宁珍打了一盆热水洗了手,想给谢珏涂药,谢珏拒绝了,“我自己来就行。”
“你会吗?”兰宁珍把毛巾泡在热水里,端了过来,眼里已没了笑意,目光落在他的脸颊上,“第一次冻伤,你知道怎么处理?”
“涂药而已。”
“冻伤处理不善,局部会出现发痒,溃烂长脓疮,你想毁容吗?”兰宁珍可不是吓谢珏的,的确有这样的先例,她的手已暖和至极,然后把毛巾拿出来拧干,等毛巾稍微温热一点,擦拭谢珏脸上的皮肤,谢珏知道自己脸上的伪装快藏不住了。
他握住兰宁珍的手腕,非常抗拒地往后缩,他不能被发现伪装,“兰宁珍,我再说一次,我自己来!”
“怕脸上的妆容被我看穿?我早就发现了!”兰宁珍啧了一声,强硬地拍开他的手,拿着毛巾擦拭谢珏脸上的皮肤,她也不敢太用力,只敢轻微地擦拭,却也能擦去谢珏脸颊边缘的伪装。八壹中文網
谢珏却震惊地看着她,那一瞬间,眼底掠过一抹杀意。
这兰宁珍不能留了!
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