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风声鹤唳,锦衣卫大牢人满为患,安远侯一妻两妾,三子一女,幼弟全家,叔伯等九族上百人全部被投进牢狱。几名老将军的亲眷,子女,除了不在京都,无一逃脱,只要曾是镇北侯府旧部,除非这三年全为宇文景所用,否则不管今夜是否犯罪,一律投进大牢。
安远侯本就在工部,今夜轮到他在含光塔值守,他本人并未牵扯到凤姝逃离,也不曾和谢珣直接联系。谢珣就是怕牵连到安远侯,这毕竟是京都,若是牵连到他,他们一家九族都在京都,根本不可能逃脱,所以谢珣没有和安远侯有太多牵扯,只是告诉安远侯若宇文景来含光塔,尽可能拖住宇文景。
今晚工部抢修含光塔,的确也有突发情况,工部一名匠人不慎落了火石,含光塔残余火药点燃,含光塔二次坍塌。先祖许多牌位还不曾尽数迁移出来,全被压在落石灰烬下,这时候定然是要请宇文景来决策。
那块坍塌的地方极其危险,只能把废墟铲尽再清理,若是这样的话,许多牌位就被破坏,宇文皇室的先祖皇帝牌位都没移出来呢。可若是继续以牌位为重,再一次坍塌定会使得工匠殒命,安远侯把决策交给宇文景,其实他是希望尽快清理废墟,牌位重修就是,宇文景在含光塔停留不到半个时辰,安远侯已尽力拖延了。可这件事不管怎么看,都是他身为臣子的本分,根本和凤姝逃离皇宫没有沾边,可安远侯全家仍逃不过牢狱之灾,只因朝野上下都知道,他和镇北侯关系深厚,这三年也从不避讳,宇文景早就恨之入骨。八壹中文網
林和礼和张伯居赶去锦衣卫大牢时,张老太傅和几名宗室老臣就坐在锦衣卫大牢前方的台阶上与凶神恶煞的锦衣卫对峙,锦衣卫指挥使陈墨仍在深宫,守在宇文景身边。抓捕和平乱的任务交给锦衣卫同知张顺。
张顺并不是张老太傅本家的人,寒门出身,被陈墨一路提拔上来,为人狠辣,极有手段,在陈墨离开京都时,锦衣卫事务张顺全权代理。可见宇文景对他非常信任,出事后宇文景给了一张名单,张顺不留情面,全部捉拿下狱。
常老将军在锦衣卫发生抓捕时,与张顺发生冲突,直接被锦衣卫一刀砍杀,老将军全家都是将门之后,老父被杀,不仅子女举剑反抗,连九岁的曾孙都拿起长剑与锦衣卫搏斗。可锦衣卫人多势众,常家抵挡不了,张老太傅赶到时,常氏一门仅剩下那位九岁的曾孙。老将军的妻子,四个儿子,十一个孙子,全部丧命。
常老将军宁州那批老将军里,除了镇北侯外,最有威严的将军。也曾是宇文景想要杀了镇北侯府后,让常家来继承宁州铁骑,慢慢分化,所以宇文景常家凯旋后就在接触常家的儿子们,故意在谢璋大婚时,让常老将军去醴陵执行公务。
谢璋大婚时,常老将军因公务外出,并不在京中,他的妻子带儿子们上门道贺。出事后被囚禁在镇北侯府,常老夫人亲眼看着镇北侯府被屠,几名反抗的将军被杀,心中惊惧,阻止了儿子们随谢璋杀出重围。等老将军听闻噩耗回京后,离事发已过四天,宇文景登基,常氏一族是将门,根基也在京都。
老将军为了儿女和孙子,压住心中悲痛,也不愿再为宇文皇族效力,放下屠刀,儿子们被迫放弃宁州铁骑军务,没想到三年后仍是躲不过这一场浩劫。
张顺其实也不是有意要杀常老将军,宇文景给的命令是全部抓捕,反抗者格杀勿论,锦衣卫在京畿横行霸道惯了。抓捕王孙大臣全族下狱这事很是熟练,三年前就干过一次,谁家不是乖乖束手就擒,静候发落。
常老将军却公然反抗,与张顺发生冲突,刀剑无眼,老将军被杀。若常氏是文臣一族也就罢了,偏偏是将门,常家上到老将军夫妻,下到孙子,都是从小习武,又是传统的父亲为主君的将门。老将军的死激发常家和锦衣卫的矛盾,因此引发了灭门惨案。
张老太傅气得当场差点七绝而亡,若不是他护着,常氏最后的血脉都要被锦衣卫直接扼杀,张顺这群锦衣卫嚣张肆意,蛮横凶残,倒真不敢对张老太傅怎么样。
毕竟,张老太傅教养先太子,教过先帝,也教过如今的宇文景,宇文景对老太傅还算有几分敬重,所以常氏的小曾孙被老太傅托付给了安远侯一家,与他们关在一起。
然而,常氏一门被杀,同是将门的周将军全家,户部陈侍郎,安远侯等震怒,他们在牢狱里和锦衣卫打起来。
十几名官员的家眷有老有小,且被困大牢,任人鱼肉,锦衣卫要真杀红了眼,所有人都逃不过一死,所以几名宗室皇叔和张老太傅把锦衣卫驱赶出大门,几人就如门神一样坐在台阶上,哪怕暴雨倾盆,电闪雷鸣,他们也不允许锦衣卫再进大牢一步。
“你们在干什么,退下!”林和礼冒雨赶到锦衣卫大牢时,雨中的锦衣卫和张老太傅一群老臣正在对峙。
张顺和一群锦衣卫已有些不耐烦,手中在弯刀完全出鞘,闪电掠过寒光时杀气毕露,锦衣卫大牢前剑拔弩张,那几名老臣是用生命在阻拦这群年轻,凶狠的锦衣卫,阻拦他们犯下更多的杀戮,也在挽救宇文景犯下的错。
一面是人多势众,凶神恶煞,一名却是垂垂老矣,势单力薄,他们只能用最笨拙的方式,无声呐喊,抗议,哪怕被这群凶残的锦衣卫踏过尸骨也在所不惜。
林和礼拿过影卫递过来的伞,匆匆往前,挡在老太傅和几名宗室老臣的头顶,都是年过古稀的老人家,哪能禁得住这样的糟蹋。
“柏卿啊,柏卿啊……”老太傅老泪纵横,“是我们无能啊,才招致今日祸端,是我们无能啊!”
林和礼眼眶一热,锥心之痛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