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妤沉默地看着他,有点头疼。
“知许,你这火发得一点道理都不讲。”“是谁不知分寸?他身染疫病,你去抱她,你不怕被感染,想过我的心情?”
谢珣冷声说,“重复感染疫病的人虽少,却又不是没有,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就不会再被感染?”
“这一点是我错了,我与小七刚重逢,一时惊喜忘了分寸,是我不对。”
凤妤顺着他的话道歉,“可是谢珣,你说那句话难道不是在诛我的心吗?”
谢珣心虚,满腔怒火如遇风雪熄灭。 他干脆利落地道歉,“对不起,我在气头上,口不择言,下不为例。”
凤妤,“……” 真的很敷衍!!! 她有点理解二公子想打他的心情,遗憾的是她打不过谢珣。 凤妤余怒未消,真的被谢珣这句话伤了心,可她压下那种酸涩的情绪,淡淡说,“我在宁州被掳走时,小七也在队伍中。一直到我们逃跑,小七与我也生死相伴。谢珣,你以为我这样的身体是怎么活下来,回到宁州?是年幼的小七背着我一路往宁州逃亡。那一年闹饥荒,我们啃过树皮,吃过老鼠。为了活下来,我喝过他的血,吃过他的肉。我们到快到宁州地界时,却遇上山匪,我们藏身于山顶,踩空了一起掉到悬崖,被卡在悬崖的树枝上,那段枯枝只能承受一个人的重量,小七放了手,把活的希望给了我。”
凤妤眼睛通红,“小七是孤儿,父母早亡,我们藏身于山洞艰难求活时,我告诉过他,日后他就是我弟弟,我一定会照顾他,给他好多好多钱,我们一定不会再挨饿,不会再受难,就差一点……就差一点我们就到宁州地界,我就能带他回家。这么多年来,我后来派人去悬崖底下看过,却只有皑皑白骨,我以为他死了,却又不甘心,这么多年来很矛盾的一边祭奠他一边又在寻他。我找了他很多年,没想到还能再见面,谢珣,如果没有他,我早就死了在悬崖下,你也遇不到我。”
重逢的狂喜,失而复得的珍惜,还有谢珣那句诛心之语,耗尽凤妤的心血,她解释过后神色更是冷淡,“我说完了,你随意吧!”
她转身走进风雪,不再理会谢珣的声音。 谢珣懊恼至极,追出来拉着她,解开身上的大氅裹着凤妤,凤妤低着头鼻尖被冻得通红,她真的很伤心。 谢珣心如刀绞,一句我错了,对不起卡在咽喉里,怎么都说不出来,凤妤低着头不肯看他,挣脱他的手,声音平淡,“你军务繁忙,注意休息,我去看小七了。”
凤妤真正生气时,从来不会疾言厉色,那样温柔,又平常的音色令谢珣如坠冰窖,脸上如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嫉妒使人发狂,才会令他说出那么伤心的话。 可那位叫小七的少年,谢珣认得他! 谢珣记忆力惊人,过目不忘,他带铁骑来胶州,第一次只身进胶州时,他在人群中看到过这名少年。 那名少年问,谢珣,你真的会屠尽胶州所有百姓吗? 他记住那双鹰犬般的眼睛。 那少年摔在雪地时,看他的眼神微微挑衅,谢珣看到凤妤极力相护时,更是火上浇油,情绪一时失控。 他说出口就后悔了。 谢珏在回廊出看着雪中的谢珣,摇了摇头,忍不住想起方楚宁,谢珣在某些地方和方楚宁真的很像。 一样倔强,一样的桀骜不驯,一样的争强好胜,又悲天悯人,他们都是天生的武将。 可有一点方楚宁和谢珣不同。 他对情感很克制! 方楚宁被他伤了心,只会克制,隐忍。即便愤怒到了极点,他也只是一声不吭地跑去江南,阴阳怪气时也只会挑一点往事来戳他的心。 他比谢珣要克制隐忍得多! 这和他们成长经历也一样,谢珣是被父兄庇佑长大的,母亲,姨娘们和大哥都非常宠溺他。 方楚宁不一样,方大帅对他太过严格,从小就养成他虽桀骜又隐忍的矛盾性情。 谢珏想,真羡慕! 他逼了那么多次,都没见方楚宁和他吵过! 医馆。 凤妤戴上面巾,或许是胶州天寒地冻的缘故,疫病传染不如扬州时强烈,小七洗漱过,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凤妤来时,他正在喝药,看起来非常乖巧,少年的皮肤被晒成健康的麦色,今年十五岁,脸蛋还未长开,有些稚气未脱,模样俊俏,生了一双非常黑亮的眼睛。 “姐姐……”小七欢喜地喊着她,凤妤笑着坐过来,“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病情不重,我身强体壮,很快就好了。”
小七笑呵呵地看着她,目光好奇,又眷恋,想碰触凤妤,又很犹豫。
可看着,看着,他的眼睛又红了,“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姐姐。”“姐姐也以为这辈子见不到你了。”
凤妤抚着他的脸,“活着就好,见到你,姐姐太高兴了。”
长达近十年的分离,他们都长大了。 “都怪姐姐,当年没告诉你真实身份,若告诉了你,你就能来凤府找我。”
凤妤无数次懊恼过,她为何戒心这么重,为什么不告诉小七自己的身份,若是小七活下来,定会来宁州找她。
她是深闺少女,又足不出户,能遇上的概率太小。 这一次能在胶州重逢已是老天开恩。 “能再一次见到你,知道姐姐过得很好,我已经心满意足。”小七担心她感染,“姐姐,你快出去吧,来日方长,如果你染了病,王爷会砍了我。”
凤妤无奈一笑,“行,那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了,姐姐就把接到身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