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和独孤靖要进西岩山狩猎,且是生死战。谁敢和他抢狩猎名额,他都会无差别攻击,不是针对我。”
“为什么?”
凤妤不理解,独孤靖武力鼎盛,人人避其锋芒,二公子要和他在西岩山狩猎决战,身边不乏武将守护,为什么楚宁哥哥要抢着去?他是方大帅独子,若出意外怎么办? 谢珣唇角勾起一抹嘲弄,“他由衷觉得我哥是一个敏感脆弱的美人,全天底下只有他能保护二哥。”
曾经,谢珣也这么想的! 凤妤一言难尽,“这么……昏庸吗?”
谢珣被三姑娘一句昏庸逗得笑了,“对,他就是这么昏庸!”
凤妤见他笑了,悬着的心也落地,飞影和暖阳对视一眼,果真是三姑娘厉害,主子情绪苦闷时,要持续很长时间,只有三姑娘能让他这么快开怀大笑。 凤妤也听方玲君说过,楚宁哥哥和二公子从小形影不离,感情很好,若二公子是侯府姑娘,楚宁哥哥一定违抗君命,父命也要娶他。 凤妤心想,就像她对姐姐一样吧,也会舍命相护,楚宁哥哥也把二公子当成亲兄弟,感情一定很深厚。 “那你为何心情低落?”
凤妤心痒难耐,终究是越界了。
她拒绝小侯爷的示爱,就不该越界关心他的喜怒哀乐,可她终究是模糊边界,她看得出来谢珣很痛苦,情不自禁想要分担。 谢珣笑意微敛,沉默是金,凤妤有些后悔自己的唐突和冒失,萤火虫飞在他们身边,流水潺潺,凤妤凝视着他的侧脸,看着他睫毛颤动下那片阴影,心疼得要命。 “世家很重嫡庶传承,侯府却重能力和品行,不在意嫡庶,从父亲,母亲,到外公一家,所有人都知道,父亲最看重大哥。大哥才是他心目中继承铁骑的最佳人选,我和二哥将来要辅佐大哥,相互守望。大哥是父亲寄予厚望的长子,我从懂事起就知晓,所以我从不与大哥争锋。父亲对我最好的培养,就是养成纨绔子弟,因为庶长子德才兼备,嫡幼子若锋芒毕露,家宅必定不宁,纷争不断,我父亲和母亲曾想把我培养成纨绔。大哥和二哥三岁启蒙,父亲聘请名师指导,文韬武略样样精心,大哥四岁起就跟着父亲,由他亲自教导,二哥由外公来教导。只有我……无人在意,我幼年时淘气爱玩,从来坐不住,喜欢逃课出去玩,父亲母亲从来不罚我,夫子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有一次,我带大哥,二哥逃课,父亲震怒,把他们打得皮开肉绽,我却毫发无损。府中有侍女说,我年幼,父亲母亲溺爱我,所以免受皮肉之苦,可我隐约明白,我和他们不一样。”“说起来你可能不信,那一年我才五岁,竟看穿父亲的想法。后来,我不知道大哥是怎么说服父亲和母亲。他把我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又过了半年,父亲和母亲突然对我严厉起来,一视同仁。若不然,以我幼年时的凶狠好斗,绝对是京中一霸。长大后,我问大哥,当年是怎么说服父亲的,大哥说,他的威严,名望,才能不必牺牲弟弟来成全,若我能胜过他,铁骑就交到我手里,父亲要给我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我从来都不曾因大哥,二哥过于优秀而自卑,反而一心要胜过他们而变得锋芒毕露。我一直看着他们的背影在努力,想要超越他们,不是想证明自己比大哥,二哥更优秀,只是想要当他们值得依靠的弟弟。这一次和谈却让我发现,我好像在痴心妄想,这辈子真的只能当哥哥们庇护的弟弟,成不了他们的依靠。”
谢珣的失落盈满心胸,眼角微红,“和谈和新政,是二哥一手主导。独孤靖要让铁骑名誉扫地,是大哥力挽狂澜,孤注一掷,拼死守护铁骑荣誉。独孤靖要和二哥在猎场决战,大哥伤重,我连保护二哥的名额都抢不到。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眼睁睁地看着大哥在擂台上殊死拼搏,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二哥和独孤靖决战西岩山,我想帮他们,却无能为力。”
凤妤看着他落寞又沮丧的脸庞,隐约明了他为何失落,挫败和难过,心中微窒,她并不擅长安慰旁人,只能默默地陪伴他,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多余。 小侯爷什么道理不明白呢? 他只想找一个能倾诉的人,未必要听什么大道理。 “我幼年时受过许多人挑拨,虽迷茫过,却从不曾对大哥,二哥有过不敬之心。伤重回京后,一度成为废人,流言四起,有心人更变本加厉离间我们兄弟。我知道世家想看侯府家宅不宁,兄弟阋墙。那阵子我情绪低落,暴躁,还真想如他们所愿,在京中当一辈子的废物。反正侯府有大哥撑着门楣,有二哥指挥若定,有没有我也不重要。可我不甘心,凭什么?所以我暗中为宁州筹粮,盯着军需后方,雪灾救援,进京都卫。可午夜梦回,总是梦到交战地的点将台,梦到铁骑的厮杀声,北蛮降服是我们几代人的努力。真到这一天,我惊喜之余,又生出几分遗憾。”
谢珣苦笑,浑身笼罩着一团冷气,“举国欢庆,我竟有遗憾,凤妤,我都瞧不起自己。不管是北蛮降服,和谈,新政,还是独孤靖为难侯府,我什么都做不了。”
“你是和谈的主使,若非是你,独孤靖早就得寸进尺,和谈也不会如此顺利。”
凤妤说了公道话,“若不然,为什么侯爷要选你去和谈?”
“和谈是二哥一手主导,谈什么,该怎么谈,二哥一锤定音。”
谢珣目光晦涩,心如明镜,“我们私下都讨论过。”
“我只知道,若和谈不是你,换成太子,或文臣,未必能完成二公子想要的局面。”
凤妤说,“你不要妄自菲薄,天生我材必有用。”
“我挺羡慕的林萧,偶尔觉得当纨绔也不错,已有贤明的哥哥撑起门楣。那我当一个纨绔霸王又有何妨,想做什么做什么,肆无忌惮,也是一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