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堂?”
沈茶皱了皱眉,站起身走过去看了看炭盆里的火,感觉快要灭了,又让它燃了燃,随后把身后的窗子开大了一点,看看外面的院子被暗影守的严严实实的,轻轻勾起唇角。 “是,我母亲。”
宁橙点点头,“我娘知道这个事儿,她跟我说,一定要瞒住姐姐,不能告诉她真相。”
“这件事情跟你姐姐有关?”
“我恨栾老板,是因为他自己立下的规矩,被他自己给打破了。刚我姐姐说过,他不许宁家的人碰忘忧散,否则就要被逐出家门,但他却给我母亲送来了忘忧散,是不是很可笑?”
“但这是为什么?”
“为的也不过是要用我母亲来试验他的新药罢了。”
“新药?”
沈茶走回来看看沈昊林,又看看宁橙,“你母亲不是因为忘忧散过世的?”
“忘忧散只是统称而已,里面有好多不同的种类,效果也是不太一样的。”
宁橙叹了口气,说道,“我母亲因为父亲、兄长的离世郁郁寡欢,又因为姐姐的遭遇,她自己无能为力而怨恨自己,渐渐的人就变得沉默寡言,慢慢的,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就生了病,严重的时候,已经病的不能下床了。”
他看看沈茶,又看看沈昊林,再次叹了口气,“后来,不知道是什么人传到了栾老板的耳朵里,他通过族长和长老,明面上是给母亲送来了药,说对母亲的病体有好处,其实,这个药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他们新弄出来的一种忘忧散。最开始服用的时候,并没有那种醉生梦死的感觉,确实是能治病,让人从全身绵软无力变得有精神、也有力气一些,可服用的时间长了,依然会有很深的依赖性。一天不服用,就会觉得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像是被小虫子啃噬一样,让人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丑态尽出,完全失去了做人的尊严。但是,有一点,最原始的忘忧散,会让服用的人变得消瘦、憔悴,但这种新品种就不一样了,它根本不会让人有外貌上的变化,所以,我们根本就没有防备,没觉得母亲是用了忘忧散。”
“也就是说,令堂服用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忘忧散,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对吧?”
“是!”
宁橙看看沈茶,轻轻点点头,说道,“最原始的那种忘忧散,如果服用的话,会散发出来一种甜甜的、腻腻的味道,说不好闻也还行,但反正就是很特别的,让人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但是我母亲这种他们改良过的忘忧散,就分不一样了,味道就是正常的药味,汤药是什么味道,它就是什么味道,所以,我们都觉得母亲吃的这是药,根本没有人怀疑。”
“那么,是谁反应过来,你母亲其实是服用了忘忧散。”
“是我娘!”
宁橙看看门口的方向,笑了笑,说道,“我娘,你们也看见了,见多识广的,见到的、听到的,吃过的东西,我、我姐姐和我母亲三个人加一块都不如她多。我们离开宁家之后,就搬入了我娘在晁州的私邸,第一天晚上她就找上我了,问我知不知道我母亲在服用忘忧散。我当时还挺犟的,跟我娘说,绝对不可能的,母亲一生最恨的就是忘忧散,怎么可能服用呢?”
他一边说一边苦笑了一下,“结果我娘用事实狠狠的打了我的脸。”
“她带你去问令堂了?令堂也不清楚那个药不是药吧?”
“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这个我们没有问过。”
宁橙轻轻摇了摇头,“娘亲带我去了一个地方,是她好朋友的宅子,她好朋友的侄子就是被忘忧散套住了,最后只剩了一口气,刚好让我过去见了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而这个侄子的忘忧散正好跟我母亲的那个药高度相似。”
“恐怕不是高度相似,而是一模一样吧?”
沈昊林戳破了他的自欺欺人,“你知道你母亲在服用忘忧散之后,又是怎么做的?”
“强行戒药,几次都失败了。”
宁橙无奈的摇摇头,“但这东西肯定是不能继续再用了,无论我母亲怎么折腾,我都没有给她,哪怕我姐姐说我不孝,跟我吵过好几次,我都没有同意,但我没告诉她真相,只说请了郎中重新配了药,那个会更有效。也幸亏我娘的帮助,要不然,这个谎真的远不下去,不过,那郎中的药确实是很管用,我母亲躁动的情绪很快就被平复下来,一连三四个月,都没有爆发过。但这三四个月过去之后,整个人的状态就更趋向于真实了。”
“趋向于真实的意思就是……”沈茶叹了口气,“忘忧散带来的作用没有了,该什么样就是什么样,痛苦非但没有减轻,反而看着更严重了,对吧?”
“对!”
宁橙点点头,“不过,经过三四个月的潜移默化,我姐姐倒是也接受了我母亲的颓态,也知道之前的药可能有些不太对劲,但她没有多问,就那么平静的接受了。母亲差不多在停了药之后快到第五个月的某天晚上走的,走的时候,她拉着我和我姐姐的手,让我们好好的活着,不要去惹麻烦,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就可以了。”
“这么说,令堂是知道自己的药是有问题的。”
沈茶叹了口气,给宁橙倒了杯茶,“这么看来,你家有一半的人都毁在忘忧散和栾老板的手上,你恨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想了想,“仇人就在不远的地方,你真的不想报仇?”
“我不想违抗母亲和我娘的意思,也不想让他们伤心,再说了,杀了他,我母亲也不能活过来了,还白白的沾了一手的血,完全没有那个必要。何况,他的罪行已经是罄竹难书了,还是交给国公爷、大将军审判吧!”
“是交给大夏律法审判。”
“说的对!”
宁橙点点头,喝了一口茶,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诶呀,有件事情还是忘了,刚才还想着药跟你们说呢!”
“说什么?”
“刚刚我姐姐讲栾老板和宁家合作的故事的时候,我突然想到西域商人跟我说的话。”
“说什么?”
“她们说,栾老板在乌俾城的时候,乌俾城隔长不短的就发生怪事儿。”
宁橙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总会有小孩儿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