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好，哪位？”
这通电话来自国内，号码有点熟悉，温歆瑶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我是褚克修。”这个名字像电流一般触动了温歆瑶全身，她压低生硬从教室后门出去，到走廊上才敢放开声音：“你有什么事吗？”
“你是不是跟你舅舅说，他买房子的钱是我借给你的？”
“你怎么知道？”
温歆瑶惊讶不已。
“今天你舅舅跟准舅妈来大老远从青石镇来找我了，说了借钱的事，还让我以亲属的身份参加他们下个月的婚礼。”“什么亲属？”
温歆瑶问。
“温歆瑶，这你还不懂吗？你舅舅舅妈已经默认我们是一家人了。”“……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我会跟他们解释清楚的。”
“怎么解释？钱不是我借的？那他们是不是又得问你钱的来路，担心你在国外没干好事了？”
“褚克修你——！”
“我只是把事实告诉你。”
“那你要我怎么做？”
“那句歌词怎么唱来着，‘该配合你演出的我……’” “知道了。等我回国再联系你，你就是这个号码吧？”
温歆瑶气呼呼地准备挂电话，褚克修却说：“我的手机号一直都没变过，难道没认出来吗？”
温歆瑶本想说认出来了，但想了想还是说，“没有。”
褚克修叹了口气，然后挂了电话。 期间温歆瑶回美国参加了论文答辩，成功拿到了毕业证跟学位证，然后跟江临风在香港汇合，一起飞回了T市。 那时候距离吴世东跟徐彩霞结婚还有三天。 温歆瑶先到了T市，首先去见了阿May。 阿May依旧守着如初，做着她风情万种的老板娘，几年时间过去，如初已经扩展成为拥有三个分店的连锁咖啡店了，阿May的生意越做越红火，但她始终守着最初的那家老店，像在等待良人归来。 温歆瑶带着江临风出现在如初时，阿May惊讶的尖叫声几乎整条街都听得到，她张开双臂朝温歆瑶狂奔而来想要拥抱她，却不小心连江临风一起拥抱了。 江临风被撞到在柜台上，吃痛地嚎叫了一声。松开后，阿May脸红红地跟江临风说抱歉。 温歆瑶告诉江临风，“有件事可能你不知道，你走之后，有人继承了咱们的协会？”
温歆瑶指了指阿May，阿May骄傲地抬起胸膛，“T大丧尸研究协会名誉会长是也！”
随即她又解释道，“你们毕业之后，协会就没落了。但我不忍心看着这么有意思这么好的协会就此消亡，就主动跟学校申请保留。 再三请求之后，学校同意保留协会的名字，但是不提供活动场所，这不，活动场所就挪到如初来了。”
阿May指了指如初一个昏暗的角落，一群人正围着一个电视看着什么片子，从内容上来看，好像与丧尸有关。 江临风惊讶得出了声：“那……那不是我剪的片子吗？”
“对啊，”阿May骄傲地眨眨眼睛，“我们每周六都会看一次。”
“这么神奇？”
“对。”
谈话间，阿May偷偷给褚克修发了微信：温歆瑶回国了，现在在如初，还想搞事情就赶紧死过来！ 褚克修正在开部门会议，收到微信二话不说把会议交给赵志龙主持，自己马不停蹄地奔向如初。 出门时他碰到曾慈，曾慈从没见过褚克修如此火急火燎的样子，便喊了一辆车跟着褚克修。 中间褚克修的车出了点擦挂，停在了如初前面一条街。 曾慈认得这个地方，她下了车赶到如初门口，刚好碰到拿着大包下包准备进门的温歆瑶。 “好久不见。”
曾慈说。
“嗯，好久不见。”温歆瑶回。
“你跟江临风在一起了吧？这样褚克修跟我在一起也不觉得愧疚了。”曾慈挑衅道。
温歆瑶只是淡淡笑笑，“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没有的话我要进去了。”“你——”看到的就是曾慈跟温歆瑶趾高气扬说话的样子。 褚克修冲上前去拉住曾慈，“你在跟她说什么？”
“她说你们在一起了。我手上的东西真的很重，你们还有话要说吗？”
褚克修着急地甩开曾慈，“温歆瑶你听我解释，我没有跟她在一起。”
温歆瑶没理他，直接推门进去。 褚克修跟着进了，曾慈也想进，却被不知哪里钻出来的阿may拦在了门外：“不好意思我们打烊了。”
曾慈在外面气得不断拍打店门。 褚克修打开门走出去说：“曾慈，这么多年了，你也该走出去了。”
“我知道了。”
曾慈眼眶含泪深呼吸一口气，“我要公司一半的实权。否则我有一万种办法让温歆瑶继续误会你。”
“好。”
褚克修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同意了。
这几年他赚的已经足够还完林叔叔在他身上投资的钱，林叔叔现在的生意越做越大，已经看不起他的美食品牌了，他想让褚克修跟他一起做点别的。 褚克修正有此意，把公司分一半出去给曾慈打理也好，自己好集中精力做其他的事情。 当看到褚克修的背影消失时，踩着高跟鞋的曾慈蹲在了马路边，放声痛哭。 她的青春，她的爱情，都到今天为止，告一段落了。 褚克修再推门进去，店里亮着昏暗且暧昧的灯光，三个人围坐在一台挂壁电视机下在看丧尸片。 那三个人他都再熟悉不过。 温歆瑶、江临风、阿May。 他敲了敲门框，三人一起回过头来，他眼里只看得到温歆瑶。 温歆瑶比起大学时代更清瘦了些，长发变成了短发，留着刘海，整个人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小一些。 她脸上还挂着刚刚看丧尸片的表情，因此在猛地与褚克修视线相逢时，显得有些措手不及。 倒是江临风第一个跟褚克修打招呼：“哟。”褚克修回：“哟。”
“好久不见。”
温歆瑶说。
“好久不见。”又进入秋天了，温歆瑶穿着一件白毛衣，一如当初她刚进大学去学生会参加面试的那样。 而褚克修穿着一件长款风衣，头发上抹了很多发胶，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打扮。 时过境迁，我们都长大了。 成为了了不起的大人。 温歆瑶想。 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后，阿May扯着江临风去后台做点小吃，四人准备就着小吃喝酒，庆祝重聚。 在后厨帮忙时，阿May忍不住问江临风：“你怎么今天愿意乖乖跟我进来帮忙，不出去抢了？”
江临风摇摇头，“不抢了。上次我在美国跟她求过婚被拒绝了，我就知道我跟温歆瑶之间彻底不可能了。”
“那你还跟她一起回来。”
“我家就在T市好吗？”
“哦。”
阿May讪讪地回答，“你是不是很喜欢丧尸啊？”
她又问。
“对啊。”“真奇怪，头一次见喜欢丧尸的画家。”
“我们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不是吗？”
“也对。”
阿May被逗笑了，“那什么时候邀请你去我家看看吧？”
“去你家？这么着急？”
阿May意识到自己被调戏了，一拳打在江临风肚子上，“小帅哥，去国外才几年啊，就学坏了？”
江临风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掰着手指数数，“一、二、三、四……数不过来了。”
阿May直接戳了他脑门一下。 两人端着下酒菜出来时，褚克修跟温歆瑶正一起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看。 褚克修说：“原来以前你每周六看的就是这个东西啊，说实话，江临风这个人吧，当画家是很合格的，但他剪辑能力真的不怎么样。”
这跟大学毕业时，温歆瑶吐槽江临风的话一模一样，江临风突然就觉得，这两个人真的该在一起。 也就是那一刻，望着他们背影的那一刻，江临风真正的释怀了。 阿May撞了撞他的肩膀，“怎么，心酸了？”
“不，是欣慰。”
四人就着下酒菜，喝了个通宵，畅谈了很多过往。 最后说到两人分手的事，褚克修首先说：“当初是我太不成熟，光顾着赌气了，实在是很抱歉。”
“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手机没电应该知会你一声。”
温歆瑶说。
“得得得，你们俩别在这里上演情深了啊，有本事就和好重新在一起啊！”阿May说。
温歆瑶跟褚克修两人都沉默了。 最后是褚克修先抬起头来说，“你愿意吗？”温歆瑶笑着打哈哈过了这个话题。 现在的她谈不上愿不愿意，更多的是一种小心翼翼跟忐忑。就在这时，褚克修接了一通电话，很生气。 他因为着急出来的会议好像被赵志龙搞砸了。 “你怎么回事？这种小事情都做不好。”
赵志龙没到二十分钟就过来挨骂，褚克修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褚克修了，他跟赵志龙之间，跟多是老板跟下属的关系。 赵志龙到如初来时，看到温歆瑶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之色。 褚克修对他多加指责，还要扣他几个月工资。 赵志龙垂着头，一言不发地认罚。 阿may出来劝褚克修，把他拉到一旁去，江临风出去买啤酒了，如初里就只剩赵志龙跟温歆瑶。 “我待会儿去劝劝他。我感觉他今天可能心情不太好。你别太在意。”
赵志龙心里颇为震惊，他对温歆瑶从来就没有好态度，一直认为她对别人都居心叵测，会不会是他想错了呢？赵志龙想。 两天后就是吴世东大婚了，温歆瑶邀请江临风、阿May跟她还有褚克修一起回去，免得尴尬。 毕竟她还要在吴世东面前演戏。 四人翌日乘飞机回了A市，提前回了青石镇的赵志龙开车来机场接他们一起回青石镇。 “温歆瑶，其实你不用这样的。”
“我不是为了讨好你。”
温歆瑶说，“我只是觉得你的过错没有那么大而已。”
一路上来不及感慨，吴世东就打了好几个电话，但都不是催温歆瑶，而是催褚克修。 “看来叔叔已经完全把你当侄女婿了。”
阿May打趣说。
褚克修也顺着杆子往下爬，“现在就看这个侄女愿不愿意了。”温歆瑶瞪了他们几个一眼，“还是赵志龙好，话少。”
“我也觉得侄女可以愿意一下。”
驾驶室的赵志龙说。温歆瑶差点气得吐血。
约莫五个小时后，一车人抵达青石镇。 阿May跟江临风是第一次来，从小在城市里长大的他们对这个破败的小镇充满了好奇。 “你们俩就是在这里暗生情愫的？不错啊。”阿May说道。
“行了，赶紧走啊。”温歆瑶催她。
几人下了车，提着大包小包上了吴世东家老式楼房。房子只有不到70个平方，一下子涌进五个人，显得格外拥挤。 吴世东也没想到温歆瑶会带回这么多人来，但其中他表现得最热情的，还是对褚克修。 温歆瑶简单地介绍了江临风跟阿May，吴世东连嘴巴都合不拢地说着好好好，并且招呼徐彩霞去镇上最好的旅馆开几间最好的房，怕怠慢了远道而来的客人。 “没事的叔叔，我们就是来给您道喜，顺便帮帮忙。”江临风说。
“小帅哥真会说话。”阿May道。
一群人忙活了扎实的两天，终于迎来了吴世东的婚礼。 婚礼在镇上最大的酒店举行，排场不算大，但也有二十来桌。 有了阿May后，他们甚至都剩下了请婚礼司仪的钱，婚庆的部分全部由几个年轻人鼓捣了，新潮又贴合现实，看得来客笑哈哈。 最重要的证婚人他们没有请所谓的学校或是徐彩霞医院的领导，而是让温歆瑶来做的。 温歆瑶没有拿稿子，直接上了台。 “吴世东，是我的舅舅；徐彩霞，是我的舅妈。 在座的各位可能都知道，我舅舅为了养大我，耽误了自己的幸福。 现在他快要五十岁了，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我比天下任何人都开心。 我想告诉大家，只要你坚持，只要你抱着这样的信念，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一个人，跟等待他一样等待着你。”“舅舅，舅妈，希望你们永远幸福。我永远是你们的女儿。”
三人抱在了一起，徐彩霞哭成了泪人。 连吴世东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他接过话筒说：“歆瑶生在我们吴家，吃了不少苦。 但有一点我想告诉你，孩子，你留学的钱，一大半都是你妈妈出的，这么多年，你妈妈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你，给我汇钱，让我好好照顾你。 今天，她也来到了婚礼的现场，见证她哥哥的幸福。”
顺着吴世东手指的防线刚看过去，一个穿着旗袍、面容姣好的中年女人正在抹泪，措不及防的注视让她落荒而逃。 温歆瑶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褚克修也追了出去。 江临风跟阿May留在现场维持秩序。 这么多年了，温歆瑶第一次听说妈妈的消息，她哪能不恨哪能不问？她有太多问题要问妈妈了。 可是追出去，却没了穿旗袍的女人的踪影。 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想必是她躲起来了。 温歆瑶站在大马路上，四下张望，最后绝望地大喊了几声：“妈妈——妈妈——” 没有人回答。 只是不远处墙角背后躲着一个穿旗袍的女人，捂着嘴泣不成声。 温歆瑶悲伤地啜泣着，褚克修走过来，把她揽进怀里，轻轻摸着她的头说：“可能阿姨已经习惯了跟你的这种相处模式，还是不要强求了吧。”
“可是……我有太多问题想问她了。问她抛弃我跟那个男人走时是什么心情，想问她跟那个男人还在一起吗？想问那个男人知道紫嫣已经不在了吗？”
提到沈紫嫣，温歆瑶更是嚎啕大哭。 褚克修安慰她，“都过去了，有我在。有我在。”
“温歆瑶，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重新为你的人生上色吗？”
上一次也是在青石镇，褚克修说要为她的人生上色，后来他们却分开了，这一次，褚克修又做出了承诺。 “好。”
泪眼朦胧的温歆瑶抬起头来说。
吴世东的婚礼举办得非常成功，至少让在场的人都原谅了当年的那场闹剧。 江临风跟阿May因为还有事，提前回了T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