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六，补的是周四的班。
不过对余至明来说，癌症极早期项目的志愿者癌症筛选，要在下周一才正式开始。 因为是年后第一天正式上班，余至明收到中心不少医护人员从老家带来的特产。 比如腊味腊鱼、家乡野味、特色糕点、本地坚果和特产小零食等等。 这让余至明有些惭愧。 他咋就没有想起，也从老家带一些土特产维护一下同事友情呢？ 只是这点惭愧心情，在余至明心里维系了不到十分钟，就丢之脑后了。 因为，工作接踵而来。 除余至明外，包括中心的亓越、韩硕、谢建民、王志瑾和汪泽加等人，每个人都接收了多则五名，少则两名的住院患者。 亓越的患者最多，一下子就接收了五人，这还不算那一名癌症晚期患者。 看来，他这这一年，为了给儿子擦屁股，要在努力赚钱的道路上狂飙猛进了。 上午过十点半，正在检查室给汪泽加的患者做身体检查的余至明，听到华人父亲那有些怪异的中文声音，在检查室门口响起。 “余医生，我儿子想要小便了。”这话让余至明停下了检查，对眼前的患者道：“请等我一会儿，我有一个病人有紧急情况需要处理。”
余至明丢下一句话，和华人父亲小跑着来到楼上病房区的五号单人病房。 名叫泰尔的华人少年依然坐躺在病床上 余至明直接上手探查他的小腹， 手一接触泰尔的小腹，他明显能察觉到，泰尔的小腹有些膨胀了。 略一探查，余至明就发现他的膀胱内满是尿液，大概三百二三十毫升左右。 他又感受了一下泰尔膀胱的膨胀和膀胱壁的紧绷程度，估算了一下，最多还有一百毫升的容纳余量。 “泰尔，向我描述一下你现在的尿意程度。分五个等级，一是有尿意，但是不需要着急，可以慢慢的寻找卫生间。”
“五就是快要憋不住了，需要立刻解决，不然就尿裤子了。”
停顿一下，余至明问道：“泰尔，你现在的尿意是哪个等级？”
泰尔思索片刻，回道：“第三等级吧。”
第三嘛？！ 这个答案，比余至明设想中的正确答案四，低了一档。 不过，出于理解和个人感受偏差，回答三这个答案，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是，余至明注意到泰尔面部表情相当的放松，没有一点着急难受模样，认为他这个“三”，应该更接近余至明心中的答案二。 唉，这就是和疼痛程度一样，无法做统一具体量化的弊端了。 “泰尔，你可以小便了。”
余至明交待了一句，就离开了病房。 没走几步，他听到华人父亲追了出来。 “余医生，泰尔他？”
余至明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不能让患者家属一头雾水，不知所以然。 “在我初步检查中，没有发现泰尔的脏腑有值得关注的器质性病变。”
“不过，通过泰尔的尿意感知程度，我怀疑他的内脏感觉神经感知，变迟钝了。”
支配内脏器官的主要是内脏神经系统，其可分为内脏运动神经和内脏感觉神经。 这二者共同支配内脏器官，调控脏器的各项活动，以维持正常的生理功能，还能够传递各种信息，引起疼痛等各种不适症状，提醒疾病的发生。 余至明所提到的内脏感觉神经，就是将感受到的各种脏腑刺激，传递到各级神经中枢，也可到达大脑皮质。 内脏感觉神经传递的信息，经中枢整合后，再通过内脏运动神经，调节相应器官的活动，从而可以维持机体内、外环境的动态平衡，以及机体正常生命活动。 像我们脏腑的疼痛刺激，就是由内脏感觉神经感知到，并传递给我们大脑的。 只是由于内脏感觉神经痛阈较高，且感觉传入较分散，因此当出现内脏疼痛时，我们往往不能准确定位疼痛点。 所以，很多脏腑的疼痛，需要进行详细检查才能明确诊断。 我们膀胱的尿意程度，自然也是膀胱感觉神经感知到，并传递给神经控制中枢。 一般来说，内脏感觉神经对于牵拉、饥饿、痉挛等感觉，更加的明显和敏锐。 如果这内脏感觉神经变得迟钝，或许对饥饿变得不再敏感，继而影响到消化器官的功能和消化腺的分泌，人会变得不怎么爱吃东西，消化吸收能力也会出现下降。 当然，有时还会出现另外一个极端，那就是狂吃，吃的很撑了却依然不觉饱。 余至明耐心的解释了一通，说：“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目前还缺乏证据。”
“需要做进一步的排除检查。”
解释完这些内容，余至明就发现华人父亲变得脸色难看，沉思了起来。 “你是不是有泰尔的事情，要告诉我？”
华人父亲面露苦涩道：“余医生，你这个猜测，很有可能是正确的。”
“泰尔他在身体出现明显的消瘦等症状之前，曾经有一次大吃特吃，吃了很多很多的食物，把我给惊住了，也吓坏了。”
“当时，我带他去医院做了催吐，还严厉警告过他，不许这么吃了。”
停顿一下，华人父亲又道：“从那之后，他的饮食就恢复了正常。”
余至明问道：“正常是多少？”
华人父亲道：“就是一个十四五岁孩子应该的饭量啊。”
余至明又问：“与你的饭量相比如何？”
华人父亲道：“自然不能和我的相比，约是我的二分之一左右吧。”
这一番话，让余至明越发确定泰尔就是内脏感觉神经迟钝了。 他轻叹道：“你不知道中国有句俗话吗？叫做，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泰尔这个年龄，正处在身体的发育期，身体需要大量的能量补充。”
“他吃的食物比你多，都属正常。”
华人父亲愣怔片刻，面露自责问：“余医生，这是确认泰尔是内脏感觉神经迟钝了？”
“这就是他身体不好的最终病因吗？”
余至明坦言回道：“还不能确认，只能说有不小的可能，还需要一些检查来确认。”
停顿一下，余至明又道：“这内脏感觉神经迟钝大概率不是最终病因，而是某种慢性病变的表现和症状。”
“追根溯源，和内脏感觉神经密切相关的脑神经节、脊神经节内，神经传递中枢，或是大脑控制中枢出现病变都是有可能的。”
余至明又思虑片刻，说：“这样，我会请我的老师，知名的神经内科专家亓越医生，主持泰尔的内脏感觉神经检查……” 余至明先回了二楼检查室，把汪泽加医生的患者之未竟身体检查做完，才要去主任办公室寻找亓老师。 不料途中，他被一位二十几岁，一身精致装扮，面容却有些憔悴的女生给拦住了。 “你就是余至明医生？”
“那位能号称治愈晚期癌症的医学天才？你有三十岁了吗？”
“你确定不是大忽悠？”
“晚期癌症可是世界医学界公认的难题，只能尽可能延长患者性命，不能治愈。”
余至明就是脸色一沉。 名气大涨的他，何曾被如此当面的指责和质问，自然是心头火起。 他毫不客气的怒怼：“你不是我的患者，可以不信我的本事，却没有权利来质问我。”
“好狗不挡路，让开。”
余至明这番话，让眼前女子炸了毛。 “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下一刻，她的嘴像机关枪一般，语调快速的说：“告诉你，我是柯兮兮。我爸是柯敏之，去年福布斯中国富豪榜142名。”
“我爸原本在国外有名的梅奥诊所治病治的好好的，却突然像入魔了一般要回国接受你的治疗，怎么劝都不听。”
说到这，柯兮兮的眼圈突然变红了。 “梅奥诊所的专家说了，按照他们的治疗方案，有把握让我爸再多活三年。”
“但中途放弃的话，就前功尽弃了。”
“余医生，你要是没有把握让我爸再多活三年，你就别祸祸我爸了行不行？”
“你想要钱的话，我给你！”
“要多少都给。”
余至明听她这么一说，心中对她的怒气，倒是减轻了一些。 毕竟，她也是心切父亲。 但是，她的行为是绝对不可取的。 余至明也懒得跟她解释，伸手就把这个家伙扒拉到了一旁，快步走向主任办公室。 柯兮兮见拦不住，气的跺了跺脚，却也只能用力的擦了擦眼睛，跟上了余至明。 进了主任办公室，余至明就见除了亓老师、周沫之外，还有另外五人在。 周沫正在斟茶倒水。 陌生的五人之中，有一人坐在轮椅上，是一位五十岁上下，身材消瘦，戴着毡帽的男子，一脸的疲累表情。 余至明又看到柯兮兮板着脸，站在了轮椅旁，就晓得轮椅上这位，就是正主了。 这时，亓越的声音响起。 “至明，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来自京城的柯敏之先生。”
余至明迎着柯敏之的目光，沉声道：“柯先生，刚才在外面和令爱有过一番交流。”
“令爱对我的能力十分质疑。”
“柯先生，你信任我吗？”
柯敏之先看了一眼身旁咬着嘴唇，一脸倔强的女儿，对余至明欠身道：“余医生，我女儿从小被我惯坏了，做事有些莽撞冲动。”
“还请看在她的初衷是关心我这个老父亲的孝心上，原谅她的无礼。”
“至于信任……” 停顿片刻，柯敏之又道：“余医生，我直接中断了美国梅奥诊所的治疗方案，没有任何耽搁的包机回来，应该足以证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