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竹笠缓缓摘下,露出那张俊美无双的脸。正是洛谓舟。景灵不动神色地来回上下扫视着男人,默不作声。小样!装不下去了?瞧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景灵顺手夺过男人手里的剑,直接将洛谓舟手里的竹笠挑在了地上。洛谓舟瞧了眼地下被长剑挑地稀巴烂的墨竹笠,抬眼看向景灵。“我输了。”
良久,当景灵以为这人一直要充当木头桩子一言不发时,洛谓舟才终于开口。月光清冷,落在男人的脸上,愈发显得他整个人清冷自持,天下无双。男人脸上神色不能太平静,此时看上去,景灵甚至觉得,这人压根没有一点真正的情绪。比平日里伪装出来的笑意满满,要更深不可测。“洛相试探了我这么久,可是试探出什么来了?”
注视着洛谓舟望过来的眼睛,景灵似笑非笑,往前走了一步,在离男人不过一指宽的距离时,垫脚,靠近男人的耳边轻声低语。洛谓舟不躲不闪,脸上依旧没有半分多余的表情。不见丝毫被人挑破的难堪,洛谓舟缓缓开口:“你不是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殿下——百里景灵,自幼养在宫中,表现在外的,则是资质平庸,压根未曾学过一丁点的武功。可是眼前这人,行事诡变,武功看似胡乱一团,实则非然。他本来就是抱着试探她的意思。各种招式都挨个试了一遍,这人虽然没有反击回去,但是都状似无意地抵住了他的进攻,不经意间将他的招式尽数化解。他自幼跟着先生习武,心里头最是明白一点。真正武功大成者,绝非一招见血,锋芒毕露之人,高手最是不动神色,千百招式,以柔制刚。洛谓舟看着眼前人灼灼的眉眼,没再继续说下去。她很聪明。她知道他的意思。她也心里一清二楚他方才的试探。景灵面无表情地听着洛谓舟冒出这么一句,等了半天下文,结果发现——洛谓舟特么不说了。景灵:“……”亏她刚才还特意花了三秒钟时间,思考了一下怎么给他真挚地编个她为什么会武功的理由。结果对方压根不问。气势冲冲的准备好了回击,结果仿佛一下子对上一团软绵绵的棉花。景灵有些扎心。顿了顿,景灵抬头盯着洛谓舟,面无表情地问道:“哦,所以呢?”
洛谓舟:“……”“就算我不是百里景灵,你又能怎么样?”
更不用说她现在还真用着的是百里景灵的身体!良久,那人未曾出声。景灵倒是也没有不耐烦,除了有点饿。说实话,这快三个世界下来,景灵对于每个世界的记忆在逐渐淡忘。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刻意模糊她的记忆。不过她也无所谓。一想就知道是系统搞的鬼。不过她唯一没有忘记的,是每个世界给他留下的共同点。不搞事情的反派可以称得上是合格的反派吗?景灵觉得,一个世界接一个世界下来,只要不要触犯到她的禁区,她对反派大佬的脾气和容忍度是越来越好。景灵眯起眼,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看着着前面的人。那人亦是不动神色地打量她。“那你究竟是谁?”
洛谓舟问。“景灵啊!”
景灵回答得理直气壮。她就叫景灵,没毛病。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不是。”
洛谓舟盯着眼前的人,心里十分笃定。长公主殿下下葬那天,他就在边上。他是亲眼看着长公主殿下的棺材葬入墓穴的。而且,就算当时她没死,可是下葬已经三天了,要死也早该死透了,怎么可能还会活着?笃定的同时,洛谓舟心里又不禁浮起浓浓的困惑。他后来也去长公主殿下的墓穴看过。长公主的棺材,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可是却不知道被什么器具,硬生生直接拦腰斩断。墓穴也全然不见被破坏的痕迹。仿佛眼前的这个人,本来就是从那里面出来。就像是死而复生。可是怎么可能!他从来不信鬼神之说。要是世界上真的有鬼的话,为什么他的……想到这里,洛谓舟不禁握紧了拳头,眼底不由自主地染上了一抹神色。一直观察着洛谓舟的景灵自然没错过他的这个变化。这回的反派……总是给人感觉很怪啊……想必事情不简单!景灵收敛了脸上吊儿郎当的神色,轻声叫他的名字。“洛谓舟。”
被叫的人不由得一怔。再抬眼,景灵就发现洛谓舟似乎……更不对劲儿了!咋说呢??你说说能不能别这么莫名其妙地盯着她?眼神瞧着还这么奇奇怪怪,意味深长!害怕!后悔叫了洛谓舟的景灵一下子暴躁起来,开始摸刀。今天也是努力摸刀来让自己冷静一下的美好的一天呢!这头,洛谓舟看着景灵再次开始摸刀的动作,眼底不禁闪过一丝复杂。她到底是谁呢?洛谓舟再次问自己。他着实想不通。从他发现这个莫名其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人的时候,一切都像是蒙上了一层迷雾。眼前是虚,还是实,他琢磨不清。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她确实就是长公主殿下,可是为什么一夜之间,人的性格会大变呢?他见过以前的长公主。慧极必伤说的就是长公主殿下。众人眼里的百里景灵,一言以概之,就是傻到了极致,蠢到了极致。可是他接触过一两回,却发现这个公主并非表现出来的那般模样。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可是却不愿意接受她了解的现实。她习惯了表面的美好,所以愿意沉溺在眼前虚无的幸福之中。对于原本的长公主殿下,他内心毫无波澜。路都是自己选的,他无权干涉。也不会干涉。也懒得干涉。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却鲜活至斯。敢怒敢骂,肆意妄为,快意恩仇。他在暗处观察着她,心里十分确定。她绝对不是他们的长公主殿下。那她是谁?她为什么而来?她究竟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