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地方容易出现毒物，若带着火把，在遇上毒蛇毒虫时，安全性会高一些。”
慕元夜自然是知道她有“夜视”的能力。可火的作用并不仅仅是充当光源。灵笙很怕蛇虫，他这也是为了她着想……念头到此，慕元夜倏然一愣。不对，他为什么会这么想？这丫头害怕什么，他为什么会知道？在慕元夜愣神之际，纪灵笙已经去收集材料了。没有油，他们只能靠着布条和干柴，做一个简易火把。这是一条很长的暗河，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里面并不是封闭的空间，空气是流通的，否则他们在出去之前，就会先因缺氧而死。越往前走，温度就越低，加上身旁有看不见的魂体存在，饶是慕元夜这个有内功护体的大男人，都感到了冷意沁骨。原本他还想脱了衣服给纪灵笙穿，可纪灵笙看起来状态比他好太多了。——这是当然的，身为一个道行高深的玄术师，纪灵笙最不惧怕阴冷、阴邪之物，平日的修行也能增长她体内的“阳气”。察觉皇帝冷了，纪灵笙将掌心贴在他的后背，炙热的温度透过掌心传到皇帝身上。“再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纪灵笙低声说道。她的声音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慕元夜沉默着走了一段路，才开口：“多谢。”
她明明是一个柔弱女子，如今却要她来保护自己……虽然纪灵笙有这份实力，但慕元夜想，她应该也会害怕的。只不过，自己没有那个资格，让纪灵笙在自己面前展露柔弱的一面。到后面，火把燃烧殆尽，光源灭了。慕元夜的心情忽地紧张起来，走在他身侧的纪灵笙几乎是立刻便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因为他的呼吸都变了，变得急促、浊重，这是人恐慌的直观表现。难不成皇帝有幽闭恐惧症？意识到这一点，纪灵笙改为握住他的手。语气轻松地说：“圣上，其实这个山洞里没有什么蛇虫鼠蚁，因为这里温度太低了，蛇虫鼠蚁生存不下来，它们在这种地方只会冬眠，压根无法进行日常活动。”
纪灵笙的声音在山洞内泛起了回音，让整个环境不那么安静。如果其他人在这里，反而会觉得这种氛围更加恐怖，但慕元夜的确是好受些了。他明白纪灵笙的用意，平复了呼吸，试图通过与她交谈的方式来转移注意力。“灵笙，你为何要南下？”
听到皇帝的问题，纪灵笙满不在乎地说：“我在京都待得不开心，想要四处看看，听说江南风景好，又有很多海鲜吃，所以我就南下了。”
这是谎言。慕元夜十分清楚，她此趟南行肯定与慕琛有关，犹记得那日在勤政殿，她跪在自己前面，问他，若是女子建功立业，可否也讨恩赏。但这几日王府内发生了何事，他并不知晓，前段时日他忙于政务，加之不想引起慕琛疑心，便没有去关注王府的消息。他只是记得，纪灵笙曾经说过想要南下，于是便联合太师，给她制造了一个绝佳的借口，当慕琛想要调查的时候，保证连慕琛也抓不到任何错处。然而，慕元夜没想到纪灵笙会这么“利索”，他以为这丫头起码一月后才能脱身。看来是自己低估她了。“圣上南下又是所为何事？”
纪灵笙不想把天聊死，于是礼尚往来地询问皇帝，却忽略了在这个皇权世界，自己不该如此“僭越”，皇帝的心思岂是旁人能够揣测的？问也不行！“明道来信，南方将有异动，考虑到南邦年底派使者来访，朕担心这是南邦的烟雾弹，为了避免边防之城出意外，朕打算亲自到南边看看。”
慕元夜却没有丝毫犹豫和隐瞒。说到这里，慕元夜停顿片刻，才继续道：“此外，最近几个月，朕时不时会收到南方的奏折，上面说今年有小村子一夜之间消失，派人调查之后，始终未能查到蛛丝马迹……”纪灵笙心中一动，不由得停下脚步。慕元夜被她拉着手，此时也就跟着止步，四周没有一丝光亮，他看不见纪灵笙的表情。只敏锐地察觉到，这件事成功引起了她的注意。慕元夜放轻了声音：“灵笙，可是有何不妥？”
“没什么……可能是我多想了。”
纪灵笙搪塞道，又追问：“那么，上奏的大人最后是怎么说的呢？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总不能草草结案吧？”
说话时，纪灵笙又继续往前走，慕元夜凭借杰出的感官能力，始终紧紧跟在她两步之内。他低沉的声音随着脚步声响起：“至今未能查出真相，消失的村民既没有留下尸体，房屋也没有遭到损坏，看起来不像是被人灭村，也不像是遭受天灾……朕与国师论起此事，国师道，可能是南邦之人在幕后作祟。”
“南邦……是不是有人善用巫蛊之术？”
纪灵笙忽然发问。慕元夜面上闪过一丝讶异，她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却能从国师的话，瞬间猜到真相，莫非在她原先的世界，也存在所谓的蛊师？“国师是这么同朕说的，也是国师建议朕亲自去一趟南边，国师猜想，京都之内已有南邦的蛊师潜伏，而南边蛊师作祟，是试图用阴邪之术镇压龙气。”
“一旦被他们成功，朕便会日渐体弱，而京都内的蛊师会趁机行动，将蛊虫放入朕的体内，届时，一切成了定居，朕将逐渐衰弱，连带着整个大夏都会迅速衰败。”
听到这里，纪灵笙面露古怪之色。她实在忍不住了，问皇帝：“圣上，既然国师说得头头是道，那么怎不见他发挥用处？堂堂一个国师，莫非连对付巫蛊之术的能力都没有？明知南边危险，还非要圣上亲自过去，那他这个国师干什么吃的？居然留在京都享清福？”
听着纪灵笙为自己打抱不平，慕元夜下意识勾起了嘴角。不管她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管她是人是鬼，但她从未害过自己和纪家人，甚至一心维护纪家人。如今，受到纪家人的影响，她也开始维护自己了。不过慕元夜并不想惹这小丫头动怒，温声道：“国师自有他的理由，而朕，也并非是因为国师所言，便做出南下的决定。”
他顿了顿。接下来要说的，就是他与纪家人多年谋划的秘密。虽然此纪灵笙非彼纪灵笙，但从自己与她接触的细节来看——包括他化身“小八”时，两人的相处过程——纪灵笙是一个恩怨分明、不拘一格的女子。她一心要替纪家妹妹守护纪家，所以，自己可以完全信任她。思及此，慕元夜再度开口。“纪明道如今身处南邦，你可知，他在南邦何处？”
纪灵笙摇摇头，这一点便宜老爹并没有与她细说。随后想起皇帝看不见，她又出声：“我爹没告诉我。”
皇帝似乎并不意外，声音依旧沉稳：“明道在三年前潜入了南邦边境大军，如今已是南邦边军的一位士官，朕此次南下，明面上是听从国师建议，实际上是去与明道会合，为夺回大夏原属的燕云州做准备。”
纪灵笙果然听懵了，便宜老爹说她五哥在南邦旅游，原来是蒙她的。纪家老五比原主大三岁，今年也才十九岁，可他小小年纪，居然就混到敌国当老六了！想要做到这一步，必须是很多年前就开始行动了，但这不对啊！大家都说，她五位哥哥每年都会回家过年的。“那都是假的，除了纪家老二，你另外两个哥哥，都没有真正回京，回来的是替身，而所做的这一切，都是纪家为了辅佐朕所做出的牺牲。”
皇帝的声音打断了纪灵笙的思绪。心中的疑问得以解答，纪灵笙恍然大悟，“原来竟是这样？那原……那我从前怎么没看出来？”
慕元夜叹了一口气。“灵笙，你已不记得，你的娘亲祖籍何方了吧？”
纪灵笙自然是不知道的，就算原主知道，她现在也没有任何印象，于是老老实实地承认：“嗯，被镇北王打了一顿，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对于她的来历心知肚明的慕元夜，并未当场拆穿她，而是顺着先前的话题解释起来。“你娘祖籍燕南州，与燕云州只有一山之隔。在你还未出生时，你的五哥便被送往外祖家，因为你父母对外称，你的舅舅无子嗣，要将这五儿过继给你舅舅，继承你外祖家的血脉。”
“可事实上，那时被送往燕南州的，并不是你真正的五哥，而是你五哥的替身。你的五哥，被秘密送到了燕云州，安置在了你外祖母的娘家，成了那户人家的儿子。”
听到这里的时候，纪灵笙又懵了，怎么这么绕啊？“也就是说……”她皱起眉头，一边消化消息，一边慢慢地组织语言，“我的外祖母祖籍燕云州，我的亲五哥，就被送到了外祖母娘家，成为了我外祖母侄子的儿子？换言之，我外祖母的娘家，都是想要让燕云州，回归大夏的人，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