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蔺雪茹的脸色更是苍白如纸。她咬住了下唇,片刻才强颜欢笑:“王妃盛情,雪茹心中感激,只是雪茹身子弱,很多东西吃不得,这才辜负王妃的美意,原是雪茹不好,不懂规矩,令王妃见笑了。”
“身子这么弱,日后入了王府,本王会特意嘱咐下去,每日多给蔺小姐炖些清粥配咸菜,省得这些油腻的吃了,拖累蔺小姐的病体。”
慕琛冷着脸,冷言冷语地道。还真像纪灵笙说的一样,后宅女人多了,就有人作妖!这还没进王府的门呢,就在他面前装模作样,挑拨他和王妃的关系!而蔺雪茹在听到镇北王这无情的话后,身子更是摇摇欲坠。纪灵笙这次可不会好心地替她解围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说的就是蔺雪茹。蔺雪茹纵然心有怨气,此时也只能向王爷道谢,之后在这张饭桌上,她简直如坐针毡。看着王爷和纪氏都用着金筷,而自己用的和公筷一样,都是银筷……心里的屈辱使她放在桌下的手攥紧成拳,指甲几乎要陷入肉里。晚膳结束,纪灵笙派人将蔺雪茹送回家。如今蔺雪茹借住在亲戚家,而这门亲戚也是看在她要当王爷侧妃的份儿上,才肯收留她的。否则就凭蔺尚书触怒皇上这一点,谁也不敢再和蔺雪茹走近。“今晚多谢王爷替我出头。”
纪灵笙并非不识好歹之人,待闲杂人等一走,便认真地看着慕琛道谢,“王爷明明可以袖手旁观,但你没有,这份情灵笙领了。”
头一次见她正儿八经地跟自己说谢,慕琛有些不自在,“你是本王的王妃,夫妻荣辱一体,她对你不敬,便是对本王不敬,本王当然不可能袖手旁观。”
纪灵笙笑了笑,“名义上是这样的。”
只是“名义上”吗?慕琛心有不满,正要让她把话说清楚,就又听她道:“不论如何,我都感谢王爷的维护。”
两人相处的气氛难得如此融洽,慕琛忽然不想和她争辩了,名义上就名义上吧,总有一日会让她不再口是心非。院里骤起一阵风,满地的树叶随风卷起。纪灵笙感受到了夜晚的凉意,不禁感慨:“京城的夏天不像蜀地,一到晚上就凉得不像话。”
慕琛听得好奇,“你去过蜀地?”
“嗯,我在蜀地待的时间最长。”
纪灵笙说的是前世,“王爷去过吗?”
她还挺好奇大夏的蜀地是什么样的,那里的人也喜欢吃麻辣兔头吗?“去过,是和父皇一起去的。”
慕琛的眼中浮现出追忆之色,望着天上的明月,他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父皇带本王爬上了蜀地最高的那座山,那晚他很兴奋,仿佛一头脱离了牢笼的鹰,在山顶朝着云雾缭绕的大山呐喊,全然不像他了。”
此前谁也没想到,堂堂一国之君,竟然会如此痴迷于征服一座高山。他们从早爬到晚,爬了整整一日,才抵达了山之巅。中途连护卫长都来向父皇提议放弃,可父皇纵使十分疲累,依然驳回了护卫长的建议。当时父皇还曾经低头问自己,想不想继续?若是不想了,就让护卫带他下山。而自己的回答是:父皇去哪儿,儿臣就去哪儿。他记得这句话一说出来,父皇便龙颜大悦,哈哈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说:好样儿的!“那你们在蜀地,有吃兔子吗?”
正沉浸在对先皇的缅怀之中,慕琛忽然听见自己的王妃如是问。这让镇北王倏然一怔,“吃兔子?”
纪灵笙兴致勃勃地望着他,“啊,蜀地人不是很喜欢吃兔子吗?”
“本王不记得了。”
慕琛蹙眉,“兔子……很美味?”
“那当然了。不过兔子也很可爱就是了,所以我也不会怂恿你去吃。”
纪灵笙说着,舔了舔唇。慕琛:“……”刚吃过饭,又馋了?看着王妃的样子,镇北王眼中闪过一抹深思。……“王爷,您说什么?”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镇北王一起床,就把王总管叫来下了一个命令。王总管听完之后,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没听见?”
慕琛微微不悦,“叫你把城郊闲置的庄子,改成养兔子。”
王总管这回可是听得明明白白,王爷要养兔子。可这个兔子,他正经不正经?王总管心里七上八下的,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地确认:“王爷说的是,白白的兔子,还是……俊俏的兔子爷?”
伸着手让小厮为自己更衣的镇北王,被问得不耐烦了,“本王哪儿知道,你就不能把所有品种的兔子都养了?”
他也不清楚王妃要吃的是白兔子还是灰兔子,还是俊俏的兔子。王总管见状,也不敢再问下去了,如今王爷的耐心是越来越差,他怕自己问多了又要被发落回冷院子坐冷板凳。刚做回总管,他不能辜负王妃的一片苦心啊。因此王总管只得应了“是”,便忧心忡忡地离开了。希望王爷要养的兔子,不是他想的那种不正经兔子吧。毕竟前头刚来了个蔺侧妃,若这个时候突然发现王爷喜欢兔子爷,那他和王妃算是彻底没戏了!之后,王总管一边要筹备迎侧妃的喜事,一边又要搜罗各种各样的兔子往庄子里送去。慕琛交代过后就没管了,因为南邦突然来信,称年末将要派出来使拜访大夏。纪太师谨记着女儿说过,三个月后南边必有动乱,至于是天灾还是人祸尚且未定。此事他也上禀给了皇上,只不过用的是纪家老五的名头,而皇帝对纪家人的话向来看重。是以,对于此次南邦来使,皇帝十分重视,并命慕琛暗中警戒。这些天慕琛都是为了此事在宫里宫外地忙碌,连带着就忽略了王府的内务。等到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蔺雪茹已经被抬进门了!——王爷迎侧妃,并不需要王爷亲自去接亲,只需要王府派出迎亲队伍,将侧妃由侧门抬入王府,然后侧妃向正妃敬了茶,便可伺候王爷了。这晚慕琛刚进王府,便被王总管请到了偏院。只见偏院里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的红色,看得慕琛一怔。“王爷,快进屋吧。”
王总管弯着腰,恭声请道,“春宵苦短,别让新妇等久了。”
慕琛:“!!!”
他的心猛然激动起来,迫不及待地问:“这是……王妃的意思?”
王总管虽然奇怪为什么这个时候要提王妃,但很快又释怀了,王爷这是在意王妃的想法呢。“是啊,这一切都是按照王妃的意思办的,王爷请放心吧。”
纪灵笙,愿意与他圆房了?慕琛强行压下内心的狂喜,大步往前走了几步,忽然顿住。“不行,本王刚从军营回来,一身臭汗,须得沐浴更衣才能进去。”
说着,慕琛转身低声吩咐王良:“命人去主院取来本王的新服,并速速送来热水,本王要沐浴。”
听罢,王总管忍不住道:“没必要吧?”
睡个侧妃而已,用得着搞那么大阵仗?当初王妃入府都没这待遇啊!王爷真是分不出孰轻孰重!慕琛却已是不悦了,但碍于今日是他和王妃的大喜日子,他强忍住了发脾气的冲动,低喝道:“少废话。”
王总管只得心底为王妃抱不平,不情不愿地去传令了。屋内,蔺雪茹等了许久,等来的却是婢女来汇报:王爷只差临门一脚时,却又掉头走了。蔺雪茹顿时心生恼怒,一把掀了盖头,气愤地道:“那纪灵笙就是故意的!这破落小院子是她先前住过的地方,这床也是她睡过的,如今却拿来当本侧妃与王爷的新房,不是寒碜本侧妃是什么?!”
“嘘,侧妃您小点声,若被王府的人听见了,王妃定要生气了。”
婢女连忙出声阻止。“依奴婢之见,王妃倒是真心为了侧妃着想,否则她大可不必亲自操劳侧妃与王爷的喜事。”
“但今日侧妃入府,王妃给足了侧妃排场,又送了新婚大礼给您,祝贺您与王爷早生贵子,所以侧妃实在不必胡思乱想,反而是自寻了烦恼。”
蔺雪茹听得一肚子火,愠怒地瞪着婢女:“连你也替她说话?你究竟是她纪灵笙的人,还是我的人?”
见状,婢女立即跪下,诚恳地道:“侧妃,奴婢自然是您的人,奴婢也是希望您日后能过好呀!如今老爷夫人都不在京中,侧妃若是不把心放宽,事事都要计较,那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这是王府,到底不是蔺府呀!”
一番话说得蔺雪茹眼中泛起泪光。同时也激起了她对纪灵笙的怨恨。“都是纪灵笙害了爹爹和兄长,今日她所做这些,只是因为她心中有愧罢了!我绝不会受她一点小恩小惠,便忘记她曾经做过的孽!”
说着,蔺雪茹的目光变得冷冽。“香兰,把娘走之前交给我的东西拿出来。”
婢女一听,面色霎时一变。“小姐……”她怕得叫回了从前的称呼,“万万不可啊,那可是王爷,一旦被发现,小姐清誉有损不说,将来如何还能再博取王爷欢心啊!”
然而蔺雪茹意志坚定,她自嘲一笑,“若连今日都不能留住王爷,我在这王府又何谈将来?至于清誉,事到如今,我还需要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