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府一众人先是诧异的看着宋州,之后又将视线转移到裴姮身上,再然后不约而同的低头。陈无寿也是噎了一瞬,随后反应十分迅速的将武器架上宋州的脖子。“宋丞相,您越界了。”
宋州笑着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裴姮沉沉的看宋州一眼,道,“这会是我最后一次被你冒犯。”
宋州轻笑一声,“前有贺同光,现在又有个北府,小心养虎为患。”
“不用宋丞相替我操心。”
知道从宋州这里再得不到什么消息,裴姮后退一步,随后离开了这处。顺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出来,裴姮才发现自己并未出城,而是被白夫人带到了城西的私宅。才一出门,就见陵游也带着一队人马匆匆而来。两方一碰面,皆暗自提刀拔剑。裴姮抬抬手,“不必紧张。”
她看着陵游,“听宋州的命令来的?”
原本还气势汹汹的陵游动作明显一顿,嘿嘿笑了两声,表情怎么看怎么心虚。生怕青鹤知道这件事,想了想,他又道,“大人也是想救姑娘。”
裴姮不置可否,岔开话题道,“替我向程庭传句话,若是不忙,让他来裴府见我。”
陵游点点头,表示记下了,裴姮便同他告别,先行离开。牧青琤那里的案子已经大致明了,但裴姮到底是被直接从廷尉司带出来的,没有武帝的吩咐,不好直接进宫,所以先回了裴府修养。在丞相府这几日,高热早退了下去,剩下就是左手的伤,只是这伤一时也没法子,只得慢慢养。瞧见裴姮后,青鹤差点就心疼的落了泪,“这么几日,姑娘竟瘦了这样多。”
她之前并不知道裴姮入狱受伤的事,如今突然见到,可不是要吓一跳么?再加上裴姮从来就没有胖的时候,后来许是因为心思多,平常时候连笑也少了,就更像是个冷漠刻板到骨子里女人。但青鹤清楚,她的姑娘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这样。回到安全的地方,裴姮才长长松了一口气,浅笑道,“这几日我都留在家中,另外我受伤的事情,不要让父母亲知道。”
青鹤唉了一声,点头应下。送走陈无寿他们,裴姮才回自己院子,就见程庭坐在院外的石凳上喝茶,听见脚步声后,便抬头朝裴姮看过来。裴姮张了张嘴,又叹了口气,快步走到程庭身前,随后将自己塞进程庭的怀抱中。她本该是有千言万语的,只是这一刻她突然觉得有些累,更不想苛责因为自己又上了宋州这条船的程庭。这个时候,只有来自爱人的拥抱是最好的?有些事,或许也不必说的太清楚,算的太明白。程庭一手扶在裴姮背上,想了想,又哄孩子似的拍了拍。这样的动作,让裴姮没忍住轻声笑了起来,“我五岁之后,母亲都不这样哄我了。”
程庭从喉咙间发出一点含糊的声音,回应她的话。裴姮虽是嫌弃程庭将自己当孩子哄,却也不曾从程庭怀里出去。他两个人傻乎乎的,放着点着暖炉的屋子不待,非要抱着在院子里吹冷风,一阵寒风吹来时,裴姮一边往程庭怀里缩,一边在心底暗暗道,这样已经很好了,自己还有什么要求的呢?鸡鸣三声,外头的天色却仍是昏暗的,裴姮却已经睡不着了。她才掀开被子,守在外头的侍女已经小跑进来,低声道,“姑娘要什么?”
裴姮摇头,“睡不着了,帮我洗漱吧。”
她左手伤着,一些简单的事情也做不来,只能要底下人帮忙。侍女忙从外头打了热水,又替裴姮净脸梳妆。昨夜裴姮同程庭在院子里说话,一直到后半夜,裴姮自己说的睡着了,想来是程庭送她进的屋,就是不知道他人又去了哪儿。用早饭时,青鹤进来递话,说一个叫陈无寿的来禀报,说白夫人已经在回瑞云郡的路上了。说完之后,她又同裴姮道,“真奇怪,前几日白夫人不是就说要回瑞云郡吗,怎么今日才动身?”
“许是有事还没办完吧。”
裴姮随口应,说着,又吹了吹碗里有些烫的汤。见裴姮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青鹤抿了抿唇,又立刻兴致勃勃的提议,“姑娘,今日新开了家弄春朝,正热闹呢,咱们去瞧瞧吧?”
裴姮原本是不打算出门的,但留在家中也无事做,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下来。裴姮手上还有伤,就算只是逛一趟首饰铺子,要准备的东西也比平时多许多。等她主仆二人收拾停当,马车里也布置完毕,已经是中午时候,饶是如此,弄春朝外头也挤满了人。自然,这些人多是替家里夫人姑娘来买东西的仆从。青鹤只是想带裴姮出来散心,并未想到会遇到这样的场面,正为难时,弄春朝的掌柜已经小跑着出来,到马车前见礼。“裴大人大驾光临,鄙店当真蓬荜生辉,未免冲撞大人,还请大人随妾身这边走。”
裴姮低头时,很快的扫了眼面前的掌柜。这位女掌柜面容精致衣着考究,眼角处有几条淡淡的纹路,正是一副端正沉稳之态,但从那双灵活发亮的眼睛看得出,这位也并非泛泛之辈。“劳烦了。”
裴姮点点头,和那女掌柜相视一笑,便下了马车,由掌柜带路进了铺子。女掌柜在衣着打扮上颇有心得,二人一路浅笑闲谈,绕是裴姮在宫中见惯了富贵繁华,也不得不赞一句品味不俗,同她越谈越投契,这一入神,冷不防和正下楼的客人撞了个正着。知道是自己不对,裴姮忙道歉,“一时贪说笑没看路,还请莫怪。”
只是她说完许久,面前人也只是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不由微皱了皱眉。跟在裴姮身后的青鹤拉了拉裴姮袖子,小声道,“姑娘,是文若公子。”
怎么在这处遇到了?这样的念头起了一瞬后,裴姮又在心下一叹,知道再躲不过,只得抬起头来,点头打招呼,“文若……公子。”
那女掌柜本是要拦的,此时见两人认识,便也不好多眼。听着裴姮格外疏远的称谓,徐文若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