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姮被从廷尉司带出来时，闭眼躺在程庭的怀里。外头冷风夹在朔雪一扑，她忽然打了个寒颤。冷？程庭的脚步停了一瞬，宽大的披风扬起，将裴姮遮的一根发丝也不露。他二人谁也没有理会身后传来痛苦到不似人能发出的哀嚎，快步离开了这里。高热、鞭伤、骨折、感染，数种病症一齐发出来，邬道子的手一搭上裴姮的脉，便啧了声道，“这丫头当真是多灾多难。”
随后又瞥一眼程庭，“你今日这是个什么打扮？”
程庭本在洗手，闻言又抬手将人皮面具摘下，露出那张满是邪肆的脸，“我要是以本来面目去，她宁愿死在廷尉司也不会同我出来。”
邬道子沉默一瞬，翻了个十分明显的白眼，转过头去，不想再看到这个让他觉得分外糟心的外甥。他上了年纪，属实是看不明白年轻人玩的这些新鲜花样。等宋州擦手的时候，邬道子也收了手里的东西，叹着气道，“那群孙子在浸鞭子的盐水里加了点别的东西，只怕是要留疤。”
左手上的指头虽然被折断了，好在有人帮她做了处理，伤处没有移位，好好将养就无妨了。“命在就好，况且留不留疤的，她应该也不在意。”
宋州一副漠不在乎的模样，到底是听邬道子做完诊断，这才出了房间。正打算弯腰写药方的邬道子看了眼宋州的背影，忍不住呵了一声。裴姮被宋州的人从廷尉司强行带走后，隔日一早，姚津就一纸奏疏，要武帝严惩宋州。武帝眼神闪了闪，正要将这件事压下去，忽有小太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眼珠子一转之后，武帝再次看向姚津，道，“老将军说宋州目无律法，正巧宋州就在殿外，说有要事禀报。”
“将军和丞相是孤的左膀右臂，既然丞相前来，不如就将这件事说开就是。”
姚津抬了抬眼，不满武帝对宋州的袒护，虎豹似的目光直看向武帝。二人对视间，武帝忽然笑了笑。对于姚津的想法，他全部了然于心，只是在这件事里头，他要保下的并非宋州，而是裴姮。一个能为他筹谋划策的漂亮女人，就这么死了，确实有些可惜。只是就算他对裴姮有私心，也决不能表现在明面上，既然宋州在这个时候跳了出来，那他何不顺水推舟？更何况宋州重伤未愈也要为裴姮出面，这不正是证明他用裴姮牵制宋州这一步棋走对了？小太监瞧了瞧武帝的脸色，忙去外头将宋州请进来。宋州穿着厚厚的衣裳，坐在把木制轮椅上被人推进来，他面色苍白，偶尔轮椅不稳晃两晃，便要惹得他偏头咳上几声。向来张扬的人忽然露出这样的憔悴之态，倒是让不少人纷纷侧目。“参见陛下。”
宋州正要行礼，武帝已经摆手开口，“身子不好，就不要这般见外多礼了。”
宋州动作一顿，却也没停，借小太监的力站起来同武帝拱手道，“臣子拜见君王，天经地义，何况臣今日为请罪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