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姮问道，“这里不是已经废弃了吗，你是谁，又在这里做什么？”
面对裴姮的问话，老太监眼神躲闪的低着头。三个人僵持许久，裴姮叹息一声，看向程庭问，“你那里有吃的吗？”
程庭摇了摇头。看了老太监一眼后，裴姮忽然抬头道，“不惊动人，你能将他带出宫吗？”
如今这太监已经看清她和程庭的脸，裴姮目前还做不出杀人灭口的事情，况且只有留着活口，才能从他嘴里探听出有用的消息来。程庭很快点头，又皱眉看向裴姮。裴姮道，“不用担心我，来回的路我走过三四遍了，你带着他出宫，我一个人回去。”
这是目前最好的打算。程庭也没有耽搁时间，很快堵了老太监的嘴，等他二人消失，裴姮才回住处去。从那太监嘴里不一定能撬出有用的信息来，而且这件事情也不急，只不过一时的好奇心而已，没有必要将时间全花在这上头。况且而且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御史台的石御史参了二皇子一本，隔日这件事就被落实，更有参加过二皇子家宴的官宦主动站出来作证二皇子确有结党营私之事。那两柄贡品玉如意更是被摆在武帝的御案上。人证物证俱在，只等着武帝一声令下，便能将二皇子关押受审。武帝一直拖着不下最终决断，也不责怪出首二皇子的石宏盛，只是这样的事情越拖，越会惹得朝臣注目。在朝臣的不断谏言下，武帝命二皇子牧青琏在家中反省半月，如今半月刚过，便将他宣至含元殿说话。帝王家事，裴姮不好继续留在殿内，便主动告退走到殿门外吹冷风。同样站在外头的，还有以中书令为首的三四个大臣，他们便站在阶下，一边等待武帝宣召，一边小声讨论着什么。看到从内殿走出的裴姮，中书令朝几个同僚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后，便朝直直的朝着裴姮走过来。来人道，“你是裴姮？”
裴姮诧异了一瞬，迅速抬头看了一眼，认出是正二品文臣的袍服后，又很快低下头去，道，“下官裴姮，见过大人。”
男人很快开口道，“本官乃中书令崔元正。”
裴姮从善如流的又行一遍礼，“中书令。”
崔元正这才满意，又开口道，“你日日随侍在陛下身侧，可知陛下要如何处置二皇子一案。”
裴姮这回当真是愣住了。这……就隔着一道门，陛下还在里头呢，这中书令就敢明目张胆的探听圣意，这是觉得陛下这两日信佛不杀生是吧？好歹中书令也是正二品官员，还掌着颁发诏书政令的责任，非君王亲信不可任，且这位崔大人也是胡子一大把，并非什么都不懂的小儿，怎得行事这般毫无顾忌？许是裴姮的表情过于奇怪，中书令十分不耐烦的催促道，“本官在同你说话，知道便是知道，不知便是不知，装聋作哑是什么意思？”
裴姮头一回觉得说一句话这样难，暗中纠结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还请中书令恕罪，这件事不论下官知与不知，都不可在此处告知大人，二皇子才因结交朝臣而禁足半月，大人官运亨通，又何必同下官这样的小吏交谈？”
说着，她又一笑，“况且陛下此时就在殿中等着于几位大人议事，待会见了陛下，大人的一切疑问便都可解了。”
崔元正听完裴姮的话，冷笑一声后，便又回了阶下。没一会儿，二皇子牧青琏垂头丧气的从殿内出来，见到崔元正几人后先是一愣，随后脸上一黑，连声招呼都不愿意打，就快步离开了。康内侍紧接着出来，宣中书令几人觐见。等他们都进到殿内，同样侯在门口的赵内侍就三两步凑到裴姮跟前。这赵内侍正是裴姮头一回来含元殿送书时引路的那位内侍，后来裴姮到含元殿当差后，也同这赵内侍有过几次来往，知道他是个八面玲珑舌灿莲花的人。这样的人可以不交好，但绝不能得罪。此时赵内侍凑过来，不用裴姮开口问，他就主动开口道，“你可知道刚才那位崔大人为何刁难你？”
裴姮忙一拱手，“还请赵内侍赐教。”
心里却道了声果然。她若是胆小些，碍着中书令的官威，但凡将殿中的情形透漏一二都是大罪。到那时不要说陛下还会不会信任自己，只要中书令进到殿中，借口为陛下试探御前伴驾之人的忠心，将这件事禀报上去，陛下自然会感念中书令的忠心，而到自己身上，便只剩下死路一条了。甚至她刚才但凡同中书令多说两句好话，这也是百口莫辩的罪过。“裴司籍这话说的太客气，哪里称得上是赐教。”
赵内侍笑眯眯的，看着裴姮的目光却带着欣赏和满意。他乐得同宫中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只是有人嘴上称兄道弟，眼睛里却是快溢出来的算计，这样的人你得掰着字眼的跟他说话，如此才能讨得来一星半点儿的好处，倒不如眼前这位裴司籍，踏实、记恩，更不会盘算着利用他这把老骨头。因此有的时候，不用求，他也乐得提点一二。且不说这裴司籍自己，但就和宋丞相的关系，自己同她交好，也绝吃不了亏。“原本就是宫中人人知道的事，不过是同司籍耍两句嘴，咱们那位贵妃娘娘——”赵内侍用下巴往椒房殿的方向指了指，“同中书令是一家子。”
裴姮恍然大悟，“怪道崔大人如此得陛下宠信。”
赵内侍却摇头，“你就是太实诚，就算陛下再重新，到底君是君臣是臣，臣子要是越过了那条线，啧啧啧……”他连连摇头。裴姮却不接他的话，听着音儿反倒是替崔大人描补了两句，“贵妃娘娘深得陛下爱重，想来是不会有内侍您说的那一天的。”
赵内侍张了张口，似是还要说什么，但瞧着裴姮脸上的笑，终究是又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