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文哭的大声,裴姮也不好一走了之,坐回床边拍着她的肩膀安慰两句,眼中却是明晃晃的笑意。像极了一夜风流后概不负责的渣男。“书也不剩几本了,时间还多,大不了咱们以后慢慢来就是。”
得了这句话,兮文抬起头,红着眼睛看裴姮,“大人此话可当真?”
裴姮笑着点头,“快些起床,若是被谢怡嘉发现你晚到,说不得要给你使绊子的。”
此言一出,兮文也不困了,三两下收拾利索就往司籍司赶。裴姮在她老神在在身后摇了摇头。这傻孩子,谢怡嘉如今都自顾不暇了,哪还有精力管别人的事呢?沭阳长公主的婚期一日比一日近,点卯的时候,司赞司的二位司赞同褚尚仪说话时,裴姮也听了一耳朵,才知道南魏使臣已经过了三阳关,再过大半月,就该到帝京城了。南魏使臣还有半月到,留给裴姮的时间却不多,最多七八天,便要将礼单彻底定下来。在裴姮算日子的时,褚尚仪出声道,“七日后,各司出一人,带着你们备好的东西去见贤贵妃,到时候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们心里也该有个数。”
裴姮跟着众人应是,见褚尚仪摆手赶人,这才跟辛黄一道往外头去。不等裴姮开口和她商量,辛黄便已经道,“这次面见贤贵妃,你去。”
裴姮一愣,“我去?”
这个是个在主子面前露脸的好机会,辛黄就这么轻易的拱手送给自己了?她这么没有上进心的吗?辛黄冷笑一声,压低了声音,“你真当这是什么好差事呢?”
“你在西侧殿举步维艰的时候,可是我帮的你,这次你去,便是报了我的恩情,日后你我两不相欠。”
裴姮颇有些哭笑不得,但也确认,能让辛黄退避三舍的,必定是个龙潭虎穴。只是辛黄话已经说到这份上,裴姮也不好再拒绝,只得点了点头,“好。”
二人正说着话,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娇娇柔柔的声音。“裴二姑娘。”
裴姮脚步一顿,能叫出裴二这个称呼的,应当是她在京中的故旧,将这道声音在心底过了一瞬,只觉得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她转头一看这才反应过来,冯萋萋。裴姮停下时,辛黄也好奇的朝后面看了一眼,认出似乎是司赞司的一位司赞,又见裴姮脸上只有疑惑没有好奇,心下便明白过来,淡淡道,“等你?”
裴姮听着这话,侧头朝辛黄一笑,“多谢。”
二人话音刚落,冯萋萋已经走到了面前,裴姮笑容微收,客套又不疏离道,“原来是冯司赞,不知找我有何事?”
听着裴姮口中的称呼,冯萋萋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又勉强着挂起笑脸,“你姐姐还在京中时,我同她关系很好,她时常夸你聪慧懂事,我一直想着要认识你呢。”
说着话音一转,“听闻你认识宫正司的典正,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冯萋萋嘴里的姐姐,自然是已经离京的裴娴。裴姮笑的不动声色,却不答她后半句话,只道,“冯司赞在京中才名远播,对司赞,我也是早有闻名。”
笑话!都是打小在京中长起来的,若真想认识,早八百年就认识了,还能等到今日?更不要说二人是同日入宫,还在尚仪局大门口见过一面。冯萋萋笑的比哭还难看,看着裴姮的眼神颇为哀怨,心中却是苦不堪言。想以她的家世,在宫外时只要她一招手,愿意捧着她的人能从城南排到城北,谁想到一进宫,家世什么的全不中用了。那个史纯淑嫉妒她家世好样貌好,明着暗着的给她摆脸子,且她入宫早,又是一司之首,其他人为奉承史纯淑,也有样学样的不给她好脸色瞧。若非如此,她也绝找不到裴姮头上。早听娴儿说这个妹妹颇有才情却自高自傲,如今一见果然如此。对不喜欢的人,裴姮那就是铁石心肠,别说冯萋萋摆出一脸委屈的样子,就是哭死在这里,她也不会多看一眼。做出个纠结的表情,裴姮道,“司籍司还有要是处理,若是冯司赞的话说完了,那我——”她话还未说完,跟在冯萋萋身后的燕儿已经咋咋呼呼的喊了起来,“放肆,你不过小小平民之女,也敢对我家姑娘无礼,当心我家老爷知道了,将你们一家子落狱问罪!”
裴姮脸色的笑没了,也没有发火,只是抬起眼,目光锐利的看着燕儿。一旁的辛黄已经惊呆了。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如此没有脑子的人,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随便将人下狱的话也是能随口说的?燕儿的身子抖了抖,不敢再看裴姮。等再看向冯萋萋的时候,裴姮不怒反笑。“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了,那我便睁大眼睛,且看荣国公如何将我父母下狱,咱们女子虽不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话,但也不能信口开河不是,再说了,冯司赞还管着半个司赞司呢,若是连你都说话跟没说似的,日后谁还听你的令?”
裴姮语气不尖利,却比大喊大叫更能戳人刀子。这里离正殿不远,周围还有好些没走的人呢,短短几句话,就将冯萋萋的老底揭了个干净。再加上裴姮声音稍大,倒是让不少人留意到了她们。冯萋萋是蠢,但也不算蠢到家。在历帝一朝时,荣国公府可谓是炙手可热,靠着在十三王进京的最后关头反过头咬了历帝一口,才算是在新朝有了一席之地,但到底不比从前。且那些从前被荣国公府死死压在脚底下的,如今正赤红着眼珠子找机会报复。武帝登基后,没人知道他清算历帝势力时究竟杀了多少人,城东街口斩首之地被染上的赤褐色至今还未褪去。冯萋萋白着脸,似是下一刻就要晕倒在地。燕儿也慌了一瞬,忙上前扶住冯萋萋,正要开口斥裴姮,却被冯萋萋死死扯住袖子。冯萋萋艰难开口,“我们回去。”
燕儿不解道,“可是小姐,您不是说……”一句话未说完,冯萋萋音调更重,重复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