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行的医官给金漫做出了诊断,她不过是因为久战脱力,从而导致昏迷。稍作休息之后,便踏上了归程。当然,这趟归程是她和三殿下萧砚一起走的,只不过出乎人意料的是,在他们回城的队列之中,有一辆与众不同的马车,在一众骑兵之中显得格外的惹眼。这趟马车显然是精心布置的,从外观看,拉着马车的马匹,都是那么地与众不同,显示出了车的主人的高贵。可是更令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是跟随这辆马车的人们。因为在这群人之中,萧砚并没有坐在马车之上,而是在前方骑着马匹开路,而这一路上所到之处,之前几乎都被专门清理的人清理过,街道十分空旷,周围竟然连一个出来摆摊的小贩都没有,整条街道显得空空荡荡的。此刻横平竖直、四四方方的街道,显得分外惹眼,宽阔的巷道之中,不仅没有什么商人,贩夫走卒,甚至一眼看过去的时候,眼前竟然没有什么行人。金漫在马车里看过去的时候,也只能看到一些零星的商铺,他们一看到金漫这行人的马车过来,便慌忙地从小屋里钻出来,将门板放上,关门大吉。金漫之前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她只觉得也许是萧砚令人清理了街道,毕竟他们要赶时间回到京城,从城镇之中穿行而过,总比绕着城郊多半圈来得更轻松一些。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萧砚在前面一边走着,也同样被周围的景象所惊讶,这里是回到京城的必经之地,也是来往于京城和乡村之间的必经之路。按道理说,这里的商贩应该是最多的,听当地人说过,此地每个月最少要有四五次的市集,是个十分热闹的地带,可是现在街道空旷,商贩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行人也如此地稀少,显然是不寻常的。在他发问之前,已经有人打探了消息回来,长影不落痕迹地在马车的边缘停下身形,他的身影快到即便是在白天,人们也只能看见一道人影一闪而过罢了,他在萧砚的身边停下,一边弯曲着一边的膝盖,一边低声汇报着什么。风吹起了马车的帘帐,露出了金漫侧耳倾听的模样,萧砚一笑,笑容中竟带着十分宠溺,示意他坐过来,一起听听长影的报告,金漫这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原来,就在他们进入试炼谷之后,差不多一个月的光景的时候,京城竟然发生了一些巨大的变化,而这些变化是他们始料未及的。这处距离京城最近的郊野,所形成的野生城镇,应当是不次于京城的繁华,甚至在当地人中,这里还有一个别称,叫做“小京城”,这也能从侧面说明这个地方的重要性和繁华程度。只是现在,这里荒无人烟,人人惶恐不安,看起来不像是小京城,倒像是另一个养在城镇里的试炼谷一般。尽管如此,在萧砚的带领之下,整个队列行进依旧井然有序,除了长影在暗处搜集情报、保护安全之外,其余萧砚的贴身护卫们,也都被安排在马车的前后左右。在进城的路上,萧砚时不时地在马车外面踱步,朝车里递去一些水,能有一些在路边上且留着一两个窗口的商铺内买到的小食,而且每每递进去的时候,都用极其精美的绢帕将食物完全包裹起来,让人不难想到,这中间马车里坐着的,应当是一名女子。而且中间有几次,在接过萧砚东西的时候,金漫那双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手,就从车里伸了出来,更是佐证了马车内是太子的心上人的说法。不然要怎么解释,萧砚每次看向马车的时候,那眼中能溺死人的温柔和宠溺。他平素冷俊的、像冰块一样的脸上,竟然能露出这样温柔的表情,简直令人不可思议。这种在脸上表现出来的强烈的反差,绝对让人见之难忘,可坐在马车内的金漫却是十分地冷静、淡然,也不去管临近京城之后的路上,偶尔多出的一些行人,他们纷纷对着马车窃窃私语,因为马车的行进速度在城镇之内并没有太快,金漫倒也能听到那些人的只言片语。大抵说的是,太子如何宠爱车中的女子,久而久之,竟然愣是编了一段太子在试炼谷内的神奇艳遇的故事。金漫坐在马车里,有时也能听到。听了上回就想着,等到下个地方就能听到刚出炉的下回,简直比在茶馆里听说书先生讲书、讲故事还要过瘾。就这样,一路到了京城之外,金漫拿本子将它记下来,马车内一片安静,只有金漫在老实地低头,将一路听到的故事连成一篇完整的故事,甚至还补充上了一些里面他们没有编好的漏洞,使逻辑圆满、无可挑剔。她一边写着,一边叹息摇头,这时寂静的马车之中,有人用虚弱的声音,冷嘲热讽地说道,“我从没有见过一个人自恋到如此地步,你竟是将这些东西写下来,就那么想做太子的太子妃吗?”
“我不光要写下来,我还要一路给乐坊和酒肆,请最好的乐人传唱。”
太子回想起来一路上,金漫偶尔会下车,到酒肆里去,原来是在做这些。金漫放下手中的笔,横着看了一眼躺在那一动不动的太子,久久地凝视了他一阵,眼神冷漠又残酷,一直盯着太子的脸看。太子被他盯得浑身发毛,看了一眼自己残缺的身躯,下意识地问道,“怎么,你还要再砍掉我的右臂吗?”
金漫轻声一笑,往前探了探身,说道,“我要是真是想把你砍成两半,在当时的情况下,也是可以做到的。”
“怎么,你还要我对你心存感激吗?你这个样子,倒不如杀了我来得痛快。”
金漫摇了摇头,啧啧两声,说道,“你跟萧砚还真是亲兄弟,他也是这么说的。”
“所以你是明知如此,故意而为之的。”
这么多天以来,太子因为伤重的缘故,一直躺在马车上,除了吃药,就是昏昏欲睡,神志也是最近这两日才逐渐清醒过来。看着砍掉自己手臂的仇人就在眼前,可是身体却是一动不能动,这种滋味真是令他十分地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