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关。传闻中的钦天监并不会这么容易通过才对。萧圣停了片刻,把玩着手中的玉杆毛笔,“安吉啊,你说说这么好的玉是怎么得来的?”
“奴才听人说,好玉多是千刀万琢才得来的,无数次的打磨方可得来耀眼光彩。”
安吉躬着身子说着。萧圣闻言略略点头,示意白公公下去。“老白多数在后宫里行走,今天却是他来禀报了金漫的行踪。”
萧圣脸上带着一点冷笑,“皇后为了太子当真操心的很。金漫这个凤命天选之女,朕不给太子,她就要来抢人了。”
“与其有这个时间来打探朕的心意,不如好好的做她的一国之母,水患闹得那么凶,没见她一次到朕面前来说。一个女娃娃,反倒是让她上蹿下跳起来。”
萧圣给菩萨的手上多画了一枝柳叶,又起身端详着,道,“不大的女娃娃倒成了千把刀的靶子,倒是不错。朕就是要这千刀万斧,若真是一块璞玉,朕不介意多让她挨上几刀,真的成了一块宝玉再光芒万丈的走到朕的面前吧。”
“那羽林卫?”
安吉问道。“朕的兵将怎么能为了这点小事丧命?无非是后宫女人们开始不安分罢了,且让她们再争斗争斗。”
萧圣饶有兴致的期待道,“祭台照常安排布置,等到了吉时,吩咐羽林卫们出去。”
安吉笑着应承,接过他手中的毛笔,“原来陛下是看中了这对姑侄。这次的考验要是过了,这两人就要平步青云了。”
萧圣直起身子,舒缓着腰,安吉见状扶着他,“陛下画了半日也该歇歇了。”
“好,朕要更衣,稍后你随朕一起到祭天台去观礼。人不管怎么样,祭天总是要祭的。”
中正大殿内一派祥和,萧圣和安吉有说有笑,可是另一边的凤仪宫却是一派暮气沉沉的肃杀。皇后侧身坐在仍然昏睡不醒的太子身边,不时用帕子给他擦去额头上的汗。白公公跪在皇后的脚边,替她揉捏着小腿,心疼的说道,“娘娘,这些事让奴才们去做就行了,您都多少天没好好休息过了。奴才看着着实心疼的很。”
皇后按着眉心,疲惫的神情溢于言表,“哀家自己的孩子,怎么能不管?下人们总是要攀高踩低,太子从前得势,多少人往东宫跑献殷勤,可是自从太子病了这一遭,还有谁来看望他?大多数是趋炎附势的小人罢了。”
太子几日前不知怎的,忽然发病,病情来的又快又猛,太医们勉强降了热,可是醒来的太子精神始终不好,最近几日更是昏昏欲睡的时候居多,竟是药石无效的征兆了。一想到这些,皇后的神情就越发难看。“哀家也是走投无路了,杀了金漫,又能如何呢。无非是要让陛下知道知道,我,我和太子不是他能随便舍弃的。”
“奴才不懂,金漫有什么价值,能让娘娘这么大费周章。”
甚至不惜派出自己娘家的亲卫死士到钦天监,就为了在最后一道门前,再多增加一道关卡。“你是不懂。金漫的确不算什么,一个命硬的野丫头罢了,但是她背后是鸿王。”
皇后长舒了一口气,“鸿王老迈原也算不得什么,可是他,偏偏是知道鸿王金家秘密的最后一个人了。”
“天乾皇族的秘密,他唯一的嫡亲孙女,值不值得让他这个老东西拿来做交换呢。”
皇后雍容华贵的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皇帝老了,拿不到这个秘密,他不会罢休的,不然你以为什么都不会的鸿王一族,如何能声势显赫到如今?”
“老奴不知道,鸿王府里到底有什么秘密,令天子都难以得到?”
白公公更不懂了,天下都是天子的,可偏偏这个鸿王府守着一个秘密,竟然能让天子都束手无策。“鸿王祖上的兵符。”
皇后扭曲的笑着,吐出压在心底的秘密。“皇上杀人还需要等祭天?他是在等金家人来救那个小子,都是一根绳子上栓的蚂蚱,牵住一个,就抓住了一连串的。洛川,金漫,鸿王府老王爷,兵符秘密。”
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务必要拿住金漫,死活不论。”
***钦天监第三道门槛,被飞雪铺满,细细的雪落得久了,竟也堆成一块砖厚。雪地之中,在宫城最西边的一只染血的手纤细苍白,摩挲着到了门环,抓着门环才让自己站起身来,金漫看着横躺在自己眼前的矮趸男人,毫不留恋的从他的尸体上迈了过去。可她刚刚过去,一只手猛地抓住了她的脚踝。金漫眼神一凛,明明她已经……视线再次落在矮趸男人的身上,他庞大的腹部被从下往上划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里面的肠子洒落在外,热血更是铺了满地都是,金漫的靴子底下就沾染着他粘稠的血。一刻钟之前,金漫激怒了矮趸男人,为的是让他在暴怒之下暴露出自己的缺陷。简小宁那个对人体解剖有偏执狂热的女人告诉过她,一个人如果攻击力越高,那么他的漏洞就越大,只能一击制胜!就算再牛皮的人也会有零点零一的破绽和松懈,何况这个奇怪的矮胖子根本算不上什么牛皮,他只是进攻的招式很新鲜,金漫没有见过而已。所以金漫赌上了所有的力气,冒着心肝被震得打颤,五脏六腑剧烈的疼痛,也要引诱矮趸男人向她发出最后的怒吼。金漫忘不掉方才矮趸男人倒下的时候,看着自己的那绝望且不可思议的眼神。她想对着这个矮趸男人嘲讽一波,可是那会儿她忙着吐胸腹里涌出的鲜血,腾不出嘴来嘲讽罢了。然后她便晕了过去,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会笑的貔貅铜钮底下的台阶上。现在她的肩头还阵阵发烫的痛呢。这样一个死的不能再死的人,怎么可能还有力气,抓她的腿?死都死了还要拉着她?这哥恐怕不是个优秀公务员。“真是!大哥你都死了,就不能安生一点吗?”
金漫顾不上自己的肩头疼,弯下腰去掰开那只变得僵硬的手。蓦的,有一个声音在她很近很近,应该是极近的地方响起。竟然是一个婴儿的啼哭。起初是一点点,后来竟然越来越大,哭的肝肠寸断,哭的精疲力尽。金漫觉得自己整个脖子都僵了,她不敢想这种地方为什么会有婴儿,最主要的是,这个婴儿的声音为什么……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麒麟兽头被金漫翘起了一半,冰冷的金属窝在手中,但金漫却一时失了勇气将它完整的扣下来。她缓缓偏过僵硬的脖颈,用空着的一只手颤抖着拨开了矮趸男人的半截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