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道里，秦振帆看着窗外不停后退的风景，陷入了沉思。冯响递给他一支烟，他摆摆手。冯响刚要点燃，秦振帆就拿过那只烟，说道：“茶叶会吸收烟味。”
冯响瞄了眼秦振帆，自觉地将烟揣回了口袋。“为什么一定要去峁州市？”
秦振帆咧嘴一乐，心想这要他怎么回答？难道跟他说，自己知道那边已经形成规模型的百姓商业街了？大家买卖做个体户都已经成全市常态了？“祠堂里的老人家给我托梦了。”
秦振帆看着窗外，咧嘴笑着。冯响认真地看着他，半天才应一句：“那你还真是靠谱。”
其实他知道秦振帆这么做有自己的理由，就好像这段时间，感觉他走得每一步，做的每一个计划，都是心里有了完整的规划，仿佛完全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一般。他说自己是直觉，冯响何尝不知，他是胸有成竹。他很羡慕秦振帆，这种有明确计划有未来的人，他眼里总是有希望，而且只要想到，他就敢迈出这一步。冯响已经不知道自己又多久在原地徘徊了，像极了当年自己随着人群来到农村，要做什么只是听安排，完全没了自己的思想。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沦落到，要靠天天去厂门口闹事才能获得一份工作的地步。“对了，你最近看报纸了吗？”
冯响问。秦振帆摇头：“没，最近哪有时间看报纸啊。怎么？你不是跟我一起的嘛？你居然还有时间看报纸？”
冯响说：“对啊，那天在茶厂办公室，偶尔瞄了一眼。”
“怎么说？”
“西南，有好多返城青年，因为安排不了工作，还有安排了工作发不出来工资，闹事了。”
“西南？”
秦振帆蹙眉想了想，“那边不是最近有领导过去？”
“对，所以这事挺轰动的。目前不知道处理结果如何。”
说完，冯响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秦振帆。秦振帆竟然一点不意外，只是沉稳的点点头，说出了一句惊人的话。“应该的，正常现象。迟早的事情。”
“你说这是正常现象？”
“对啊，这不明摆着，人要吃饭要活着，你不让他吃饭，不让他们活着，他们会怎样？就像藤蔓在逆境中也要蜿蜒向上，攀住任何可以抓的点，冲破一切束缚，最后寻找到阳光。”
秦振帆脱口而出一句极为诗意的话，让旁边的人不禁都看向他。其实他上辈子是教语文的，这种话信手拈来不是很正常。没想到冯响的反应十分强烈，他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了一般，出神地看向窗外。秦振帆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冯响的下一句话，转头瞄了他一眼。发现他竟然如同木头般呆住了，赶紧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哎？兄弟，你没事吧！”
冯响晃过神来，竟有一丝醍醐灌顶的感觉。“秦振帆，你真的不是一般人。”
“我怎么不是一般人，我就是个想吃饱饭的普通人。”
“我很想谢谢你。”
“你不用谢我，这不还没看到结果吗。”
“这不是一码事。如果不是你，今天在报纸上的，可能就是我们三个。甚至，我们三个还闹不出他们这样的局面，最多就是，被默默地处理了。”
秦振帆该怎么说？说自己凑巧了，那天就是出门碰运气看看有没有能一起干活的？还是说他知道发展，所以清楚他们三个是被逼到绝路敢和他豁出去干的人？憋了半天，他冒出一句话：“都是缘分。”
冯响懵了，看向秦振帆，笑了起来。“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你就当都是缘分好了，也不要谢我。”
“还是得谢你。”
冯响喃喃道。这时，车厢里，魏小禾上完厕所回到了座位上，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红晕，又爬上了脸颊。她听到了秦振帆那句诗一般的话语，整个人仿佛置身到了静谧的树林里，看着藤蔓温柔蜿蜒而又有韧劲地不停往上。周勇看着她的模样，眼珠子都挪不开。“魏小禾，你是不是热啊，要不我给你把窗户开大一点？”
魏小禾摇摇头，没应她。倒是周英看着她那张脸，十分认真的问：“你怎么感觉不太对，是不是刚才上厕所遇到什么坏人了？你别怕，遇到事了一定要跟我说。”
魏小禾拉住周英的手说：“没有，没事。我就是，挤的。”
周英将信将疑地，不过也没再说什么。这时候一直在角落不说话的赵家树突然开口了：“时间差不多了，周勇，我们去换他们吧。”
周勇愣了下：“啊！这么快啊！”
说话间，他眼睛还在瞟对面的魏小禾。“嗯，你总不能让他们两个一直站着吧。”
“要……要不，我们把座位让给他们吧。”
“不用！行李还要人看呢！你们就放心坐着吧，坐到你们的目的地都没事。”
周勇说话的时候一点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屁股还黏在凳子上，看起来一点都不想让。要不是赵家树推了他两把，估计周勇压根就不想站起来。起身后，他还在看魏小禾，被赵家树提醒了。“差不多得了，你这样该吓着人家姑娘了。”
周勇没意识到这个问题，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有这么吓人吗？”
赵家树懒得搭理他，一个劲地往前走去，很快来到了秦振帆他们这。周勇还在后面问：“问你呢，我很吓人吗？”
秦振帆很奇怪：“怎么这么问？”
赵家树有些不满地翻了个白眼：“他看中一姑娘，死皮赖脸地盯着人家，我都怕人家报警抓我们。”
秦振帆乐呵呵地：“还有这事？那你可要跟姑娘说清楚，别让人家误会了。”
周勇耸了耸肩膀，表示无所谓。“行了，你们两个也站累了，去坐会吧。”
秦振帆低头看了眼地上鼓鼓囊囊的包，蹙起了眉头。“我没事，冯响你去坐会吧。我还是看着吧。”
他们都看出来了，秦振帆把地上的这些茶叶看得无比贵重，生怕出了任何纰漏，所以一步都不愿意离开。他们自知拗不过他，就没有再劝。“那响，你去坐会吧。”
冯响其实挺想抽烟的，于是拍拍秦振帆的肩膀：“辛苦了。”
然后转身往座位那边走去。赵家树瞄了眼周勇，周勇不解道：“干嘛，我也来换啊。”
赵家树叹了口气：“你去坐吧，我在这陪他，赶紧去看着你的姑娘，可别一会开着窗户飞走了。”
周勇虽然嘴上切了一声，但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回去的步伐都无比轻松。赵家树摇了摇头，冲秦振帆抱怨道：“真是没救了。”
“有喜欢的姑娘，正常。”
魏小禾在座位上，虽然低着头，但是余光始终在观察秦振帆是不是过来了，可当出现在她视野里的，是冯响时，她明显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