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我就是有些自己想不明白的问题。我问了好多人，他们都不敢跟我讨论，见到我就像瘟神一样。”
刘路勇微微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显然对他提的问题一点兴趣都没有。这种唐突上门的陌生人，一出口就是奇奇怪怪的话，刘路勇真的在考虑他的精神状态。秦振帆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怪自己没做好前期的准备工作，事出有因，他也确实着急，没有办法，这属于赶鸭子上架了。秦振帆十分眼尖地瞄到了刘路勇桌上的报纸，上面的内容正是关于生产与发展的出路。想必他也是在为农村怎么吃饱饭而发愁。他指了指刘路勇桌上的报纸，又把自己特有背过来的报纸拿出来，摊开摆在桌上。“我其实就是想问，我们怎么才能吃饱饭，这样的情况多久才能得到改变。”
刘路勇被他这么一说，突然抬起头，认真起来。“你是哪的？”
“我不是你们大队的，但是，我这个问题，放眼整个公社，就只有你能帮我解答。”
刘路勇不禁好奇：“为什么？”
“因为我一进门，你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你想改变。”
此话一出，刘路勇突然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在秦振帆面前，给他吓得一激灵。这人身材魁梧，又不苟言笑，走起路来还带风，确实给人压迫感明显。不过好在他越过秦振帆，直接走到他身后，轻轻地把门关上了。继而又站在秦振帆身边，压低声音说：“这事，我们慢慢讨论，你说说你来的目的。”
秦振帆心里窃喜，果然这刘路勇是个敢做敢冲的人物，比起守旧的王志高可靠谱多了，都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秦振帆自然愿意让自己多一些赢面，毕竟谁先下手谁厉害。“我是这么想的，现在这样的情况不会一直持续下去的，我们要在框架里求变，而不是一味地遵守。”
秦振帆一番话说话，刘路勇的脸色都青了，他震惊的瞪大双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现在竟然有人敢说出这些话。毕竟，身边人都是老实的庄稼汉，他们不动脑子，这种方面的事情说什么是什么，谁都怕被扣上帽子。“这样的生产方式，大家都没有什么积极性，躲懒的大有人在。但是也不怪大家，毕竟你看看我们付出的劳动和得到的回报，完全不成正比。该吃不饱还是吃不饱，该用不上的还是用不上。”
刘路勇蹙眉：“你说的情况确实存在，我们周边的大队情况都差不多，年年贫困，年年吃了上顿没下顿，过年了公社想宰头猪都思前想后的。”
“这样的情况不止我们这里，全国大部分地区都是。”
刘路勇点点头：“我去过几个县市的村，的确，大家都一样，有怨言但也不好说什么。要不怎么那么多人挤破头也想到城里去呢。”
“如果真的不知道路子在哪里，你可以抽时间去八仙山大队看看，他们最近有大动作。”
“什么大动作？”
“这个我也说不清，因为大家都是在摸索，悄悄地行动就是很多人都不敢走出哪一步，又怕一些人眼红。”
刘路勇点点头：“现在想找出路，太难了。”
“不过，我觉得八仙山的路子绝对可行，他们很谨慎，做的也很完善，学回来只要你这边没人反对，放心大胆地搞没问题。”
见到秦振帆这么笃定，刘路勇不禁笑了起来。“看你年纪不大，难怪说话这么狂。我还不知道什么样的模式，你就让我放心大胆的搞，全村这么多人，众口难调，有一个刺头，这问题就不好办。”
秦振帆点点头：“可是利益真的有了，谁还会拒绝。”
刘路勇蹙眉，在想他说的这个问题。“每个人，以抽签的方式，公平公正的，都有均摊的利益。”
秦振帆努力回忆着多年以后，凤西村的盈利模式，就是集体经营，入股分红。可是现在他不能细说，说多了会被人怀疑，落人话柄，还没几个人信。刘路勇明显被他这些大胆的话给震惊了，直愣愣地盯着他，半天没说上一句话来。秦振帆在心里摊手，心想，现在信息没有完全公开，有一点变化，这些人都是无法解释的。总而言之，他只要说动刘路勇自己去看看就好了，再多的言语都是无力的。“我不说了，说得再多你也不会信我。反正你自己去看看，他们可能不会说那么多，关键得自己看到。不是有一句话，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吗？”
刘路勇明白了秦振帆的意思，但是他还是疑惑。“你不是我们大队的，为什么一定要和我说这件事？”
秦振帆笑笑：“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但是你们手里有权利有能力的人，肯定能做到这件事的。我只是希望，不要每天都啃红薯，我也想填饱肚子。”
刘路勇蹙眉，问：“你家是不是成分不好？当然，我这么问不是针对你或者怎样，现在都开始摘帽子了，你也别有太大的负担。”
“嗯，我家地主。家里兄妹四个，父亲不干活，就我和妹妹，妹妹才十五六，不上学了。我想他们都能吃饱饭，都有学上，都能走出去看一看。”
刘路勇看着他眼底坚毅的光，竟然有一丝恍惚。似乎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向往希望的人了，大家都是，过一天是一天，甚至连他都是无比迷茫的。就算同样饿着肚子的人很多，渴望改变的人也很多，但真正能提出来的，也就这么一个。要不是今天他过来和自己说一通莫名其妙的话，刘路勇估计还在头疼，自己该如何迈出这一步。秦振帆相当于给他吃了个定心丸。“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刘路勇问。“我叫，秦振帆。”
刘路勇愣了愣，似乎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就是考上大学的那个？县里可是特别点名，一定要重视，你分数是最高的对吧！”
秦振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脚在地上蹭了蹭。是啊，当年他可是全县的状元，最后不还是没去上成大学。“你这是怕自己走了，在给家里人和村里人做打算呢？”
“只要有一个大队能做出成绩，我相信以后肯定是越来越好的。”
刘路勇拍了拍秦振帆的肩膀：“谢谢你！你回去吧，等我回来，我去你们大队找你。”
秦振帆赶紧摆手：“那不行，大队人会找我麻烦。你知道老猎人吗？”
“老胡，我知道。”
“让他给我传信，我就知道了。”
秦振帆告别以后，匆匆回了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