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个人住进来,妹妹已经成年,跟老祖父住在一楼已经相当不方便,现在又加进来一个酒鬼,你准备让他睡哪儿?”
萨托装作若无其事道:“奎恩是我的教父,也是父亲生前的老战友,我总不能见死不救任由他堕落,而且这也是权宜之计,相信他很快就会搬出去的,你放心。”
伊芙琳对于萨托的回答并不满意,她缓缓起身,双眼瞳孔骤然间竖起,但却又瞬间恢复正常。萨托精神紧绷,已经将手伸入后腰处,放在手枪枪把上,却忽听到沉重的脚步声缓缓传来。“哦,实在抱歉,打扰到你们小两口,艾米莉亚晚上还要看书学习,我不能影响她明年进入密大,只能睡在这里~你们放心我就睡在盥洗室门外,不会打扰到你们的,你们要做什么继续,呵呵~继续。”
说话间,老奎恩抱着卷被子一脸陪笑的走了上来,自顾自的将那被褥铺到盥洗室与走廊中央,随即躺在上面,发出了一阵满足的叹息声。萨托看了个目瞪口呆,但随即却在内心深处挥拳赞了一声“妙”,他真想捧起老奎恩那张脸,用力亲吻他满是沟壑的皱纹。现在卧室外多了一个人,伊芙琳也不能进行她每晚那种邪恶的仪式了吧?果然,当萨托扭头望向自己那位妻子时,发现后者眼神里一片冰冷,虽然嘴角还带着笑意,但怎么看都觉得渗人。“我累了。”
她只冷冷吐出三个字,就扭头面朝墙壁,把自己裹在了被褥中。萨托干咳两声,轻手轻脚的走至盥洗室,抬腿从奎恩的身上跨过去,对后者伸出大拇指。这一晚,伊芙琳破天荒的没有拉着他继续进行造人一事,萨托自娶了这位妻子后第一次安安静静入睡。这种感觉仿佛阔别已久,让萨托头一次觉得男女间那点事似乎也没那么吸引人。这一夜,萨托果然没有进入每晚重复的可怕梦境,他睡得很沉,很熟。呼吸均匀,表情沉静,他的侧脸沐浴着从窗外映射入的淡蓝色月光,散发出坚定而慈祥的父爱之色……等等,父爱之色?萨托猛地从床上惊醒,伸手遮掩着过于明亮的月光,想要起身用窗帘阻隔这恼人的家伙。可当他从床上坐起后,却发现自己根本不在自家卧室中,这里光线昏暗,散发着一股参杂有霉腐与排泄物的恶臭。待到萨托视线逐渐适应周围光线后,他终于看清了,他来过这个地方,这不正是位于西区幽灵街那名叫皮克曼画家的地下画室吗?“为什么我会梦到这个?”
萨托疑惑起身,双脚踩于地面,传来冰冷粘滑的触感,周围的黑暗如同水波纹般,在他走过时荡起层层涟漪。皮克曼堆放在画室两侧的画作于梦境里变得极为模糊,让人无法看清具体细节。但仅是那画布上透露出的阴森、邪恶与诡异,即便隔着梦境仍然使人脊背发凉,无法长时间直视。萨托继续前行,看到了依然背对他,坐在唯一与外界连接的天窗下作画的理查德·厄普顿·皮克曼。他背部佝偻,脊椎弓起,头顶上的头发极为稀疏,皮肤泛着淡蓝色的光芒,凹凸不平就像癞蛤蟆。走近了一些,萨托发现霉腐的味道更加浓郁,仿佛就是从这位画家身上散发出来的。他看到对方那凹凸不平的皮肤缝隙里,长有带毛的绿色霉菌,房间里那股奇怪的恶臭就是来自那里。忽然,皮克曼作画的动作缓缓停止,他没有回头,声音仿佛来自久远的时空之外,沙哑难听到让人不适。“你来了,我说过那幅画不卖……”“不要急着拒绝,皮克曼先生,我为你带来了一张非比寻常的画布,它能够帮助你实现自己的梦想,而你只需在实现自己梦想的同时顺带着就能完成我的请求。”
另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萨托身后传来,他侧身看向地下室入口处,那里有一个将衣领竖起,戴着比一般礼帽帽檐都要宽大的帽子,遮住了脸孔。那人微微抬起帽檐,露出一双清冷如月的淡蓝色眼眸,抬手扔出了一件事物。那是一卷深褐色卷状皮革,皮克曼伸手接住,轻轻将其展开,布满血丝的双眼里渐渐燃起了一股无名之火。“这是……从哪找到的?这的确是我最需要的画布。”
“它的来历你无需得知,皮克曼先生,请开始你的画作,在你完成这幅作品后,我只需要一个通道,一把钥匙,或一个答案,如果交易成立它就是你的。”
画家伸出仿佛干尸一般的手掌,轻轻抚摸的那张皮革书页,顿了顿道:“成交……我同意完成这笔交易,但我并不保证一定就会找到你们想要的东西。”
阴影中那人轻笑了一声,“这个世界上如果连你皮克曼先生也无法找到幻梦境的入口,那么就没有人能够做到了。”
“幻梦境……那是什么?”
萨托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正在观看全景舞台剧的观众,而此时的皮克曼面前,还没有立着他们初次见面时的那幅画布,这似乎是发生在今早之前的事。而那位提出与画家交易的人,萨托总有一种熟悉感。依循着自己的侦探直觉,萨托眼神下意识瞥向对方半缩在衣袖里的手。下一刻,萨托目光一凝,终于发觉自己为什么会有熟悉的感觉,因为面前这位把自己笼罩在风衣,躲藏于阴影中的家伙,长着六根手指!是他?就是他夺走了古董家具商门罗·唐纳修的古旧书页,现在还将书页当做交易的条件送给画家,以此换取什么幻梦境的入口钥匙?虽然这两个人的对话都用的奥兰治通用语,可萨托却完全游离在外,根本搞不懂什么是“幻梦境”。这六指怪人到底想得到什么?而那位诡异的画家要这旧书页做什么?萨托发现,自己越是深入这个看似简单的案件中,越觉得这里包含的事情愈发复杂,似乎已经超出了私家侦探能够处理的范畴。“哦……我感觉自己的灵感正如潮水般迸发,已经迫不及待要在它的上面作画了……我有预感,这幅画会在三天后完成,你可以在那时来找我,在黑夜与晨曦交接的一刹那完成我们的交易……”皮克曼近乎神经质的揉搓着手里的皮革书页,并将其平铺到面前的画架上。那六指怪人微微额首,低笑一声说:“很好,皮克曼先生,祝愿你一切顺利,我会准时到达。”
说完他脚步开始缓缓后退,重又融入到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