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李斯之言,众人皆是一愣。
陛下眼前的红人,为何他们都没有听说过? 还想要再问几句,李斯却摇摇头,一副不愿意多说话的样子。 王绾和尉缭自然也听到了,他们几人走在王翦的身边,想要从王翦的嘴里再问些情况出来。 “王老将军,方才陛下口中那冉方究竟是何人啊?”正拉着赵磊往外走的王翦,脸上的怒气还未平息,听到王绾的声音停下了脚步。 他重重地在赵磊的屁股上踢了一脚,“滚!回府上再跟你算账!”
说完,他收敛了身上的怒气,才转过头看向了王绾和尉缭,仿佛刚才发火的人不是他。 和王绾同朝为官多年,王翦知晓他的秉性,一心为了大秦的江山社稷,知道他追问冉方,也是为了陛下的安危。 因此对王绾的态度也好了很多,他和他们一起并肩而行,笑着说道:“不过是一儒生罢了。”
很明显,这句话其余的人都是不相信的,若只是一介儒生,那陛下能对他是那个态度吗? 尉缭看了一眼王绾,又问到:“此人可有何过人之处啊?”
这句话问到了点上,方才在李斯身边的大臣也慢下了脚步,个个竖起了耳朵。 王翦知道,冉方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了,刚才陛下也没有为此事责罚赵磊,那就说明陛下对此事并不在意。 日后,怕是那咸阳狱要热闹了。 “诸位倒是可以想想,这段时间朝中的变化,便就应该能猜到了。”
这段时间不只是朝中的变化,就连陛下的变化也令他们捉摸不透,尤其是突然把那些术士都暗杀了,这件事最令人意外。 想不到,陛下竟对冉方如此看重,那此事就值得深究了。 …… 王贲得胜之事,不到一日便传遍了整个咸阳城。 就连咸阳狱中的冉方和扶苏,也从狱卒的嘴里听到了这个消息。 扶苏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自豪的笑容,反观冉方对此事倒是并没有太多的意外,这让他对冉方的崇敬之情更深了些。 “楚地之危已解,我大秦亦可安稳百年。”
说完,他还颇为自得地问了一句:“先生,我所言可对?”
冉方看了他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中的嘲讽之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真是天真。”
对上扶苏不明所以的眼神,他开口解释道:“若是这天下如此简单便能齐心,那陛下不必实行‘车同轨书同文’的举措了。”
“这人心啊,是最难测的,就算是依靠武力镇压,你又知晓他们有多少是心甘情愿呢?”
“就连这大秦的官员,怕也不是一心为秦的。”
这些话扶苏能理解,但是他并不认同,开口辩解道:“如先生所言,大秦能够一统天下,那是顺应天意,难道还有人想与天抗争不行?”
此等大言不惭的话,扶苏都能说出来,冉方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轻飘飘说了一句,“那楚地不就是例子吗?”
扶苏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半晌,他才开口为自己辩解了一句:“如今楚地难成气候,兵戈止息,已经不能称之为威胁了。”
冉方嘴角微动,朝他翻了一个白眼,这或许是大秦所有人的想法。 当初大秦一口气吞并六国,这等威严是世间少有,大秦人有种优越感也是能够理解的。 只是没想到,这苏公子与自己在一起许久,竟然还会有这种愚蠢的想法,倒是有些意外。 看得出来,他对大秦有一种盲目的自信,或者说是对嬴政有些过于狂热了。 “之前我曾说过,大秦各地的官吏,多有不愿高升者,你可知是为何?”
扶苏想了一下,之前冉方确实说过,黔首自实田的政策,给百姓带来的并不是富足的生活,倒是给当地的官僚富商带去了利益。 为此,他也确实让人调查过,这次冉方提起来他倒是能游刃有余地回答。 “依先生之言,自当是为了利益。”
“为了维护大秦的律法,当时给你的官员都是征集当地有名望的士人,且这些人都坚定地拥戴大秦的新政。”
“因此,虽有些地方的官员乃六国旧日官吏,但也为大秦新律法的推广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说到此的时候,扶苏的神情中还有些骄傲的神色。 “这就足以说明,大秦对旧国的有才之人,是有积极的态度,他们若是有心也自会为大秦所用,成为大秦的栋梁。”
“而且对于这些官吏,朝廷还限定了为期两年的考察,若是通过考察便可提拔调用,不会因为地域不同就对他们有任何的偏见。”
冉方点点头,这一点说的倒是没有错,这也是他觉得嬴政值得称赞的地方。 想不到扶苏对大秦的政策如此的了解,自己倒是小看他了。 只是他虽了解政策,却看不透人心。 “可据我所知,这几年有不少官员通过了考核,但是愿意晋升的官员却不多,甚至十人中难有一人。”
“因此,这咸阳城中的官员,九成的官员皆是关中之人。”
“九成?!”
扶苏惊呼出声。
他从未调查过,但是也对朝中的官员有大致的了解,却也没有细想过。 因为他不会想到,竟然会有人不愿高升。 “这是为何?!”“他们为官,不就是为了他日能封侯拜相吗?”
冉方拍了拍手中的竹简,这是他刚刚写好的字,用绳子绑好,放在旁边的一摞竹简上面。 转过身坐在那里,说道:“这些官员都是聪明的,恐怕他们也都已经看出来,这大秦的天下不稳,便只愿待着那熟悉的地方。”
“若是大秦他日出事,那他们有当地的势力和人脉,自然是安全的,不管天下如何大乱,他们也能左右逢源,守住自己的家人和性命。”
“不仅如此,想必这些官员中,不乏有人想要等候时机,给大秦致命一击。”
“要知道,如今的秦政与各地的旧政皆有冲突。”
“这些势力在六地盘根错节,很大程度上阻止了秦政的推行,即便如今除了楚地旧贵已被除,可还有其他的五国,难道不能用武力镇压吗?”
不用冉方说,扶苏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也想不出来,此事该如何处理? 正在此时,牢房外传来一声咳嗽。 冉方和扶苏同时回头,就看到一位面相和善、身着锦衣华服之人从旁边走过来,脸上的表情十分淡定,完全没有被抓包的窘迫。 扶苏一眼就认出了此人,他惊讶地看着此人刚要开口,结果就被打断了。 那人躬身朝冉方行礼后,态度十分虔诚地说:“方才路过此处,听闻先生之言不由得被吸引,觉先生所言甚是有理,不由得驻足停留,望先生莫要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