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看到这伤痕之际,岳是非有刹那间生出退心。他觉得这人可能比想象中的更危险几分,身为渔夫,水性定然很好。真要是走到湖上,他往水里一跳,然后将船弄翻,两人一落水,怎么可能在水性上跟渔夫比?特别岳是非满身法器,还有几个铜印铜牌。黄符见水,怕是自己很多宝贝都用不得了。损失太大,岳是非实在不想赌这个风险。直到他与渔夫的双目对视的刹那,看见船夫躲闪的目光,他犹豫之后,还是相信了他。因为这位船夫躲闪的目光,不是遮掩双眸的凶性。反而是种自卑的闪避,闪躲他人关注的眼神,生怕被人看见自己丑陋的面庞。一个凶性毕露的湖上盗匪,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目光眼神?只有真正打渔的老实人,才会这样。“义人,真是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
果不其然,听语气还有几分雄壮的船夫,此刻说起来却有几分憨厚与不好意思。只看脸与壮硕的身形,要说他不是盗匪,怕是说出去都没几人信。怎么看怎么不像好人的面相,更何况不是逞强好胜,与人打斗的人,怎么会在脸上留下痕迹?距离眼球非常近,稍微偏几分,怕是就不是湖上盗匪,而是驰骋大洋的海贼船长了。结果听声音的语气,又变得憨憨的,更像是个很好骗的大个子。“算不上吓到,只是好奇,常人不容易在脸上留下这种刀疤。”
岳是非语气平和,犹如老友般的问询,作为走江湖时常套话的游方道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炉火纯青的老本行“我看你也是个义人,不会随意与人打架斗殴才是,怎么会留下这样的疤痕呢?”
直接问人伤疤敌意太重,人家的私隐要告诉你个第一次见面之人吗?所以岳是非先肯定了他,他那么强调做的是义事,想必这所谓的“义人”名头,是他很看重的荣耀,便以此赞他。听后,船夫果然没有抵触,甚至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义人您严重了,我没什么本事,都是老九让我来我才来。当不得义人的名头,你们才是做大事的人。”
寒暄几句后,船夫才道:“其实也没什么,唉,倒霉呗……”“以前有个朋友,他在街上跟人起了冲突。起冲突的人是城里的差人,他一介平民和差人起冲突,伤到了人家就是个死,打不过也是个死,我不想看着他死,便想着在两人边上拦一拦,结果就留下了这疤,吓人的厉害,好在还没伤到眼睛。”
刚刚的客气话,岳是非还是有意给他戴高帽。如今听他说来,倒也不全是戴高帽,这船夫倒也真称的上个“义”字。“为朋友两肋插刀,着实大义。”
马云超一直在听,等船夫说了故事,心里也不禁赞叹,表达了出来。“两位义人,我们快到湖中了。再过一段容易有城里的差人监看,为了两位义人的安全,我要熄灯,你们别惊惶。”
才讲完,他就对着打渔的小橘灯吹了口气,将火光吹灭。船行水上,这片湖水真是辽阔广大。地下世界,顶上没有星月的光辉。黑暗顿时笼罩一切。就连岳是非远超常人的视力,也几乎看不清什么,连个轮廓都模糊。如果不是远处岸边的万火千光树灌木丛,几乎睁眼与闭眼没有差别,虚寂黑暗,无边无尽。远眺陆上,无数万火千光树灌木的光芒星星点点,璀璨若星光般,一时间,倒还真分不清哪边才是天上。“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诗来。古人所述,倒也诚不欺我。难怪刚才在码头上,居然都没发现这艘小船。灯一熄,怕是近在眼前也看不见,怎么可能发现?但岳是非明显感觉的到,这艘船还在缓缓驶动。他好奇的问道:“船夫大哥,你看得清周围?这么黑也能划船。”
“别叫大哥,我当不起,你们叫我细伢子就行。”
船夫低声道。伢子?岳是非注意了下,这个称呼多是湖南湖北江西等地才用。与黔地的用语似乎有些不对头?加上这座城本身叫岳阳城,与黔地传说的罗施鬼国似乎毫无对应的迹象。但要说不是,难道这岳阳城里都是荆楚之地的人过来建立的?所以用语和城池名,都是湖南等地的?“不是用看的,这哪看得清?怕是只有天上的神仙才看得清。”
船夫解释道:“我在这湖上讨生活大半辈子,对这儿的湖水再熟悉不过,哪里有暗流,哪里有礁石,什么时候的浪比较大,我都是门清,嘿嘿,所以要眼睛看做什么?感受就行。”
“船夫大哥,你才说有差人会巡湖。他们也跟你一样熟悉这湖水?”
虽说他讲,称呼他“细伢子”就行。但这名称是长辈称呼晚辈用,自己两人看年岁比这船夫还小了不少,直接以这种称呼叫人,岳是非脸皮再厚也有点受不住。见岳是非坚持,他也没再纠正,心里更欢喜几分。说到自己真本事上,船夫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只听他道:“怎么可能,那些差人哪有这本事?不瞒您说,整个云梦大泽,有我这本事的,不超过一个手掌。”
“那他们怎么巡逻?”
“嘿嘿,他们大咧咧的打着灯,跟贵人乘船游湖一般,远看几里都能看到他们的位置。给他们多十双眼睛,他们也发现不了我们的位置。所以义人您尽管放心,我们是绝对安全的,一点都不用担心。”
果然和岳是非想的差不多,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这船夫到底要把他们两个拉到哪去?如果正好是进城还好,可要是船夫是来救这两个义人离城的,岂不就南辕北辙了?偏偏还不好问这样的问题,难道问他,我们要去哪?直接暴露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