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是非问:“你们能看见我手上的画像吗?”
小红与马云超对视一眼,两人都是摇摇头,异口同声的说:“你手上有什么?”
连自己手上李鸿兴的东西也看不见,就像这两人与岳是非等三人完全不在一个空间似的。脑海里刚冒出这个念头,岳是非的脸色黑了下来。因为他想到一个可能“冥途!”
只有在“冥途”中,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将画递还给李鸿兴的时刻,岳是非低声道:“也许是我们不知觉间,入了冥途,只有冥途中会这样。”
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李鸿兴领会了岳是非的意思,道:“我试试吧,我倒是有法子可以知道这是不是冥途。”
接过岳是非递回给自己的画,李鸿兴没有直接将这幅画收起。而是将卷轴略卷了一下,拿在手中,口里念道:“心如工画师.能画诸世间.五蕴悉从生.无法而不造。”
刚一念完,将手中画望空丢去。明明只是华严经中一句普通不过的经文,画卷无风自挂空中,缓缓卷轴落下,打开。画卷中,地藏菩萨金容圣像,光芒大放。手中宝珠光耀,金锡掷地,一时洞府中大放光芒,隐约间,有梵音响于虚空,若是鼻尖轻嗅,隐隐约约似乎还有檀香味。岳是非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但是见他能以画变出地藏菩萨,倒也不算惊讶。毕竟在逍遥游世界中,他也曾如法炮制,变幻出钟馗的形象。就像那句佛偈所说的“心如工画师”,虽有种种异象,但并非地藏菩萨真身显圣,而是李鸿兴以佛门之法配合生动的画技,瞒过所见之人的心,让人真以为是菩萨显灵在此,便自然感应出种种异象。说白了,这是足以骗过人心的幻象。只是若要以佛门来说,世间如幻,以法所变幻的幻,其实也是另一个层次的“真”。岳是非明白此中道理,宣哲润不明白。他愕然震惊的看着空中变出的地藏菩萨,有些犹豫,是跪下磕头,还是不跪。似乎空中菩萨圣像只有他一人看见,其他人好像都见到再寻常不过的事一般。这年头见到菩萨都这么寻常自然了吗?也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菩萨目若垂帘,却似乎看向了自己。慈和悲悯的对着自己笑了笑。猝然间,宣哲润落下泪来。他仿佛看见的不是地藏菩萨,而是看见他的母亲,许多年不曾见,儿时回忆涌上心头,他再忍不住,噗通跪在地上,泣不成声。金光自顶及地,都被染上一层金灿灿的光晕。若地涌金莲,千万朵结于地上,众人皆立于金莲之上。在这层金光的照耀下,原本昏暗的世界变得光明煜煜。洞中一切,清晰若白昼,提灯侍女点的灯,直如萤火与太阳之比。但是对于岳是非来说,他关注的重点,全在这金光背后。原本混淆在黑暗里的气,此刻清晰可见,他只得轻叹口气,果然自己还是被摆了一道。石壁中,流转着埋藏在黑暗中若水流般变动的黑气。只有在冥途世界中,才会看见这编制若网的底色。说是冥途,但这些石壁石窟却又是真实世界。是人间与阴阳渡口交汇的一个点,本身阴气炽盛,又黑暗无光,即使以岳是非特殊的双眼,居然也没有察觉到这里居然是在冥途之中。不仅岳是非在观察,李鸿兴也在观察。等他看够了,对着空中金光大放的地藏菩萨双手合十,鞠了个躬以示礼敬,然后伸出双手向空捧着。刹那,金光刹灭,万物俱归于平静。所有的金光似乎都重新收敛,化作原本自然平静的洞窟。小红和马云超茫然无知,只有他们根本没有看到刚才的异象。他们不解于宣哲润怎么突然跪倒在地,马云超连忙上去搀扶:“喂,兄弟,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跪下了?是遇到什么脏东西啦?”
马云超终于怒了,小红如此,宣哲润也这样。他直接狂怒着乱挥舞手臂,对着空气乱打,乱叫:“滚啊,管你是什么东西,滚啊。别动我朋友,你们有本事冲着小爷我来啊?”
等李鸿兴收好画卷,他与岳是非对视一眼,两人都是心知肚明。看着前面的三人,李鸿兴道:“我这画,在凡人眼中,其实看来也就是普通的画。可要是在冥途世界,阴阳交汇之处,无量鬼神云集,应地藏菩萨大愿,这些鬼神便能见地藏菩萨圣像,由此可见,确实是冥途之中。”
岳是非懂了,佛门说,地藏菩萨发下过“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的大愿,于幽冥世界中,会百千方便设缘法来度化众生。哪怕是一幅画,一块石,只要上面镌刻会绘制了地藏菩萨形象,在幽冥世界都会放光照耀。正是因为如此,在东洋扶桑之地,会有个传统。一些失去孩子的父母,会为自己早夭的孩子立像积累功德,在十字路口,或是乡村容易闹鬼的地上,篆刻一些小地藏的形象,立在地上。就是为了让幽冥众生能有缘哪怕得见地藏菩萨一眼,以此善缘,或许便能得到地藏菩萨救度。不过一般即使在阴阳渡口遇到地藏菩萨形象,也看不见这么明显的异象。这其中当然也是有李鸿兴的念力在,只不过这就和岳是非的双眼同时证明了,现在众人就是置身在冥途中。所以小红的异象,或许并非来自小红本人。有可能是因为冥途之中本身的错乱时空,或许是冥途中潜藏在阴影中的鬼神作祟,总之,她的表现都不奇怪了。岳是非重新走回两人的面前,看着跪在地上的宣哲润。其实刚才他也看见,但他没有干预,能猜到宣哲润一定是见到地藏菩萨时想起了什么,所以他的表现最奇怪。安抚似的拍下他肩膀,然后岳是非走到马云超身边,拉住还在乱喊的他道:“别喊了,这不是什么闹鬼,我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马云超还是不解,看着岳是非问:“你说,是怎么回事?”
怒气未消,又或者本就是他故意激发起的怒意,用来掩盖他内心的恐惧。“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一堵墙?”
岳是非指着李鸿兴的方向。“是啊,你不是还穿墙过去了?”
“你想不想也穿墙?”
岳是非突然道。被岳是非这话搞的一头雾水,甚至马云超以为岳是非是不是已经疯了?神志不清?还不待他回答,岳是非拉着他就往前走,说:“我带你看看墙那头有什么。”
“诶,小红……”马云超还在担心他身后的女子,岳是非随口道:“无妨,宣哲润不是在这?让他先照顾她,没事的。你跟我来。”
穷文富武,是因为练武都得吃得好,寻常人家能吃饱饭都不容易,还想吃好?难上加难。对马云超来说,这就不是个问题,因为他们家就是吃得好,所以他身体素质也是非同一般。寻常人来说,马云超的身子骨很壮。但是自打他遇到岳是非这等不寻常的人,他总感觉自己身子就像面团一样。岳是非想揉就揉,自己一身腱子肉,居然毫无抵抗之力?现在也是如此,岳是非压根没打算让他拒绝,硬生生拽着他,直接就穿着石墙而去。马云超吓得双眼紧闭,眼看着岳是非拉着他就去撞墙。疯了一样,真能穿过去吗?等他再睁眼时,刚还在前面的石壁,已经变到了身后。岳是非站在他身前,隐约间,他似乎看见岳是非的身边站着一个模模糊糊摇曳变动的人影。“天,鬼啊!”
指着人影,马云超大喊出声,心里不禁惶恐起来,难道岳是非这是被鬼迷了心眼?在岳是非眼中,李鸿兴的身形清晰可见。但是落在马云超的眼中就完全不一样。犹如点火的时候,如果从火焰上方看去,会觉得好像灼热的温度炙烤的空间都在扭曲变形,如果再加上滚滚浓烟,现在的李鸿兴在他眼中便是如此。岳是非道:“别怕,他不是鬼。只是你看的不清楚。”
“不是鬼?怎么会看的不清楚?”
马云超还是不解,他确实无法理解这个概念。“你知道冥途吗?”
岳是非问,不过也就是个开场白,即使玄学中人,知晓阴阳渡口这个概念的人也不是那么多,一概以为是阴间,何况马云超这个活了这么久都是普通人的?所以也就是做个开场,随即岳是非便简单的给马云超解释了一下,什么是阴阳渡口。解释完之后,说道:“现在我们就是这么个状况,无意间误入,困在这里,所以我这边能看见一个朋友,你却看不见。”
“不仅如此,一开始的时候,你和小红甚至连我都看不见,就能看到你们互相。”
这么说,虽然可以解释看不见对方。然而还是有些事解释不清,比如为什么马云超在被唤醒后,已经看见了三个人。又在小红出现后,仿佛完全忘记了李鸿兴?就仿佛现在的马云超,与当时的马云超,完全变成了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