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他之前做过刺客,都是悄然隐藏,就算上次找岳是非麻烦,被岳是非喝破的时候,他也是藏在阴影里。哪里像现在?大街正中,两人直接被当街质问?真个是想找条地缝钻进去都找不到的尴尬境地。不禁心里埋怨起岳是非来,就不该听他的,跟踪人也得讲点技巧,至少该藏,该隐,都得有章法,这么晴空白日显露自己,岂不是暴露自己?让宣哲润没想到的,是岳是非居然也不讲什么道理,直接就脸皮很厚的接话道:“马公子,我们不是跟踪你。”
“打胡乱说,离开将军庙时我就注意到你们了。故意绕路,走了几圈,你们要是有自己的目的地,怎么可能现在还跟着?”
马公子都被岳是非的无赖气笑了:“要不你们说你们去哪?我雇车送你们去?或者你们先走?”
见到被戳穿,岳是非仍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道:“马公子,我说我没有跟踪你,不代表我们没有在你后面看着你走,至于为什么,有点不好说,不知道您想不想听?”
还是头一次见到岳是非这样不按套路出牌的,马公子长这么大,也是生出好奇心来:“你说,你们是为什么?”
“其实也简单,我们是刚才在将军庙看到你仗义出手,对您生出仰慕之心。对您有结交的意思,只是一路走来,难以启齿,没想到被您喝破。”
岳是非先是抱拳,直言道。“难以启齿?我看不像。”
马公子讽刺道。毕竟岳是非现在的态度,理直气壮的说自己要做什么,还真不是常人能有的脸皮。“马公子,你看这有家餐馆,也算机缘巧合,不如就在这里,我请你吃点东西,我们好好谈谈?你看如何?”
确实很巧,马公子喝破两人跟随的地方,就在一家餐馆前面。餐馆的标牌还写的很有文蕴:“青松楼”岳是非脑子转的也快,他就是看在这标牌,心里突然想到,马公子停在这,怕是有心要进去吃饭,所以原本是打算叫破自己这两个贼人,待自己两人灰溜溜而去,就好径直进入就餐,也懒得在外面兜圈子。马公子心里想着,这两个家伙一定是看到自己有钱。哪里是仰慕之心?什么结交之志?都是狗屁,看到他荷包比常人还鼓才是正理。既然这两人如此厚颜无耻,自己也就不客气了,干脆把他们弄进来,狠狠敲一波,让他们吐点血,就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好啊,我也肚子饿了。这家青松楼是马盘古镇最好的馆子。相逢不易,你们便请我在这吃一顿可好?”
岳是非面不改色,欣然点头答应:“那是自然,既有心结交,当然该我们请客。”
说罢,直接扭头就往楼里走,边走还低声对宣哲润说了一句:“看着他也进来,别让他跑了。”
虽已是尴尬到极点,宣哲润也只能照做,看不出岳是非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马公子已经打定主意要敲这两人一顿,哪里会跑?步伐比岳是非还快了几分,进了楼,明显店家就认识他,分明是常客:“马公子,今天又来?还是老地方?”
“对,还是老地方,今天有几个朋友来,把你们新到的汾酒开了,我要尝鲜。”
他说的是要‘尝鲜’,而不是请客,店家哪里会不懂?知道这是有人要请马公子就餐。再一看,后面两个人衣着似乎有些寒酸,怎么也不像能大手大脚消费的人。略微有些发难,万一这两人给不起钱,可怎么办?就这迟疑的一瞬,马公子发了火:“怎么还不去?难道我朋友喝不起好酒吗?难道我也喝不起吗?没点眼力的东西!”
店小二一听,心里明镜似地,立马就明白过来。意思很明确,他们如果给不起饭钱,还有马公子兜底,反正不会让店家吃亏。有了这句包票,店家立马就去准备“上等的汾酒一坛,竹字阁。”
同时店家在前面引路,迎着三人就往里走。这位马公子在这明显还有自己常用的包厢,随时来,都能立马进去坐。宣哲润也是尝过富贵的,倒也不会觉得惊疑。不过他也知道现在他和岳是非的兜里有多少钱,怕是这一顿下来,两人都得留在这洗盘子。所以她给岳是非使了个眼色,要不岳是非留下跟他们继续结交。自己先回趟秦府,取些钱来。秦一志应该不会吝啬这点。但岳是非拉过他来,对他笑了笑,让他不要担心这些,跟着自己走就好。既然岳是非都不担心会面临尴尬,自己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无奈跟着两人往里走。等真正到里面坐定,马公子又问了一句:“我点菜?”
岳是非很大方的摊开手,道:“马公子,请便,你点你想吃的,我都可以。”
呦呵,马公子震惊了。长这么大,只有自己充大款,还第一次遇到这么装的人,装自己头上了?这就要让他知道,装是要付出代价的。马公子彻底没了最后一丝人情世故的客气,放开了道:“你们这,官燕还有没有?”
小二被弄的愣了愣,他们这穷乡僻壤上哪搞官燕去?这位马公子平时也没这么离谱啊?见店家不接话,马公子又道:“龙井竹荪来三份吧,一人一盅。小米辽参有新到的吧?听说你们还有个厨子是京里来的?会做那烤鸭吗?也给我们上来吧?凤尾鱼翅有吗?”
一连说了一串,说的小二惊愕当场,不知回什么。宣哲润也是脸色发黑,他又不傻,还能看不出马公子这是要耍两人?他也是富家公子,平时吃的好些,也就是鸡鸭鱼,山珍之类。无论是滇地还是黔地,都是大山里,运输不便,哪有那么多海味?真要有运过来的,都是极上等的,除非是去锦官城那样的大城,或许最好的店家才会有。岳是非还是面不改色,看马公子胡乱点菜之后,竟然还对他笑了笑。这一笑,反而马公子尴尬了,他原本是想报点厉害的菜名,吓住这两个人。让他们趁早显形,现了原形快滚,别打扰自己用餐的心情。哪里想到,这两个人居然不走?好像看穿了自己心思似地,居然还会微微一笑?小二看再让马公子报下去,怕是一会老板都得来过问下,是什么让马公子发这疯。硬着头皮道:“马公子,您说笑了,我们这哪有这等珍馐?您还是点些寻常菜品……”“什么都没有?你们怎么开店的?”
马公子本就有些气头上,小二这么一说,岂不是直接打他脸?反而让他丢了面子,很是不爽。面上如此,暗地里他对小二竖了下大拇指。要的就是借坡下驴的机会,他把菜单合上,随口道:“罢了罢了,你这什么也没,就上一套八大碗吧,再来十二碟佐菜。”
所谓八大碗,就是四个热菜,四个凉菜。对于本地,这已经是最高规格的菜色,十二碟,指的是餐点,前菜,点心,果品等。即使青松楼是马盘古镇最好的店家,马公子说的这一套,也是他们家最顶级的筵席才会备这样的菜,眼下只有三个人,明显标准高于以往,不过总归没那么离谱。店家是看出来了,今日马公子有些抽风,不敢多呆,应承一声就下去传菜。包厢之中,只剩下了三人。被刚才马公子这么一闹,三人似乎都有些尴尬,一言不发。其中最尴尬的就是马公子,本想吓住这两人,却让自己被看了猴戏,有些懊恼,刚才自己是怎么想出这个的?僵持间,岳是非突然开口道:“马云超!”
名字出口,马公子愣了愣,他已经有阵子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人有名有字,一般二十岁加冠以前,多用名。加冠时,会授字,这之后,除了少数长辈称名,平辈之间,或是晚辈,多少尊称其字。自加冠以后,就少有人叫自己名,而云超,更是自己十岁以前的名,十岁以后,自己连名都改过,所以就连家里长辈,也不会再叫自己的名。眼前人居然知道自己的旧名?他仔细打量起眼前人,观面容,有些说不出的熟悉:“你是?”
模糊的回忆,马公子还是没有想起眼前人的身份。硬是等他思索半天,岳是非叹息道:“我是岳是非,怎么?贵人多忘事?已经记不得了吗?”
宣哲润眼睛蹬起,难怪岳是非刚才一直安慰自己,让自己别在意。原来两人居然是旧识?马公子在听到“岳是非”这个名字的瞬间,当场愣住。他没有想到这么久远以前的事,会突然苏醒。曾经相见时,两人都还只是孩童。“是你?岳是非?你还没有死?”
马公子,或者说马云超,震惊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