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瞪着岳是非,眼神中闪过疑惑的神色。岳是非顺着他目光低头看,衣角上挂了一串念珠,木质的珠子,质地粗糙,没有仔细打磨过,只是落在手里就有股不同寻常的温暖。不是念珠本身的暖意,而是直透心底的暖意。看形态,属于才车出来没多久的珠子,还未盘过。出去前,岳是非还没见过这珠子,回来就有。想想,刚才只有画师接近过自己,是他留给自己的?难怪他说还会再见,留了这串珠子,以佛家说法,便是“结缘”,将来这缘法自然有成熟的时机。但明显画师不是玄门中人,珠子摸着虽有暖意,毕竟是佛门的东西。想了想,岳是非将念珠递给宣哲润道:“佛家的东西,我拿来没什么用,你便留着也念个佛号啥的,盘一盘珠子。”
“你是谁?”
宣哲润略带惊惶的问眼前人,向四周望了望,又问:“这是哪?你们怎么把我弄过来的?”
有些无语,才想起现在自己的脸不是自己的脸,颇为无奈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我是岳是非,认不出脸,总是认得我说话方式的?”
“岳是非?怎么可能?”
满脸懵的,宣哲润呆呆的看着眼前人,他还是不信这是岳是非。“随你,爱信不信。”
将手中念珠一抛,岳是非都懒得解释。转而问老村长道:“你若是实在不想出去,我也不强求,其实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不过如今你口中的钥匙齐全。”
摊开掌心,岳是非手中躺着一黑一白两粒石子。“你杀的易老板?”
老村长醒来时,看见天空复晴,光芒重现,就已经知晓易老板的结局,他的性命怕是已经不保。“不是我,是这念珠的主人。”
指着被宣哲润接到手中的念珠,岳是非说:“有位佛门高人也进了这个世界,还传了佛法于此世,如今这小小世界,不再只有妖魔鬼邪,三教齐全,将来这世界的根基想必也会更为稳固。”
“呵,传了又如何?这世界的人能有修出去的吗?”
老村长脸上露出耻笑的表情,他对岳是非的话没有什么正面态度,只是道:“等他们修到哪天,看破这是一场梦时,才知道自己多年所做无用功,枉费心机。”
知他对佛道两家心有不爽,岳是非也不多做解释,但也辩驳了两句:“老村长,你可通读三教经典?知晓三教之法?”
“未读过三教之经,却寻过三教之法,妄图……借三教之法破除桎梏,最终却发觉,尽是无用功。”
“有法而无道,殆以。”
岳是非直白的说:“经为载道之体,若是有机会,我倒建议你去寻寻三教经典,或能解你之惑。”
这次,老村长倒没拒绝。沉思良久,道:“跟我来,我有你想要的东西。”
讲完就带头向外而去,拽的不行,看的宣哲润都觉得这老头气势逼人,一点面子也不给,疑心他是谁。岳是非跟上了他的脚步,发觉宣哲润没动,头也不回的道:“你要想站在原地就站在原地,随你喜欢。”
“我偏不!”
宣哲润还没信眼前人就是岳是非,但就像岳是非说的,毕竟相处那么久,对岳是非的动作,语言习惯,他了熟于心。如果遮住这张脸,倒还真觉得眼前的人就是岳是非。置身陌生世界,不跟着眼前人,似乎他也无处可去。再怎么也看不出他要害自己的样子,随即跟了上去。走在土地间,岳是非鼻头嗅了嗅,皱眉道:“什么味儿?好大一股子土腥。”
老村长走在前头,直言道:“土腥味,是这土里埋的人太多,人身死后落在这土里被虫蚁腐蚀,混这土的味道,被雨水浇浸发出的腥味。”
“难闻吗?”
老村长问。问的岳是非莫名其妙:“不然呢?莫不是老村长你还觉得这味道好闻?”
开了个玩笑,原是无意之举。老村长却瞟他一眼,头也不回的道:“好不好闻,不是你带来的吗?你鼓动听他们去跟张家、易家斗,打破这里上百年的平静,如今这些入土的人散发着味道。我倒想问问你,是不是觉得这味很对脾胃?”
岳是非明白了,这是在批他。老村长就是看不过去自己的作为,让这些百姓不仅会饿死,更是与两家打得厉害,多少人本来还有机会活下去,不得不入土?岳是非无需多想,直接就道:“但他们摆脱了命运,将来不再要被这两人奴役。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会再遭遇恶意的旱灾,他们的子孙,能获得自由。”
“自由!!!”
老村长愣在原地,连这念了三声。这个词对他的冲击极大。直到现在,岳是非也不知道他一直纠葛的是什么事。从他的反应看,大概是某种禁锢与限制?少卿对老村长的称呼也很有意思,叫他“王上?”
如果没猜错,老村长的所在,应该是某奇特的种族?天生就遭受了某种禁锢,但又有些特别的好处,例如长生?但老村长更想带领他的臣民摆脱桎梏,只是他自己未能成功,才寄希望于白先生?可最后白先生也辜负了他。情绪的波动之后,老村长还是归于了平静,他说道:“如果你有一天见到白先生,帮我问问他,答应我的事还作数吗?真的只是时候未到?抑或他也无能为力?”
“不论如何,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杳无音信算怎么回事?”
他的请求,非常合理,岳是非直接就帮他应了下来:“你放心,如果我有机会见到白先生,一定帮你问他,答应你的事到底要怎么算。”
老村长对这个答案异常满意,居然露出一个笑容来,仿佛某种解脱,不再纠结于自己的选择。带岳是非一直回到自己的家中,道:“其实你要找的东西,一直就在我这里,此物与两个畜生一同出现后,我就觉得是不简单的东西,收在我这想研究一番,只可惜最终也没能打开。”
手一招,老村长家中地下的土地拱出一块土来,越拱越明显。犹如竹笋破土,穿破泥垢的束缚,重见天日。老村长家地下,埋的极深,显露出来一看,居然是只石函子,外表朴实无华,没有多余的花饰,只有盒顶有个还算起眼的隶书大字。“道!”
字分两块颜色,左白右黑,颜色渐变,能看出左边的白色有升腾向上的趋势,右边的黑色有阴沉下降的样式。正是一阴一阳,如太极图般排列。字的线条刚正,颜色则柔和弯曲,几乎看不明显黑白的界限。整个字并不完整,整个字是呈现浮雕的阳刻形式,外凸出来。只有“道”字上面的两点,是凹进去,明显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