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一番话,不同的人来说,就会有不同的结果。岳是非早就想到如果是自己来说,太过荒诞,难以取信于人。所以他才要去找苏老先生帮忙,没想到不仅没有帮到自己,反而害死了苏老先生。“孽障……”岳是非的声音低沉,他对台下这些仍在骂他的镇民充满不满,如果他们不愿意被救,自己何必花费心思来救他们?“你们信也好,不信也好。今日我会在这支摊子,设坛,发放保护自身的灵符,你们取回去,贴在家门上,然后以盐洒在门窗前,封住门窗不留缝隙,躲过三日不要出门,若是你们不信,责任自负。”
岳是非震动腹腔,以气力喊出的话来。药医不死人,若是自寻死路,谁能救?岳是非从来不会强求想送死的人要活下来。热热闹闹的召人来,弄的最后却变成乱象。如果不是苏老先生在此地着实有极高的威望,连给他收尸都得岳是非自己来。有个看着年龄也是五六十的人,是镇上私塾的山长。他经过岳是非时,狠狠瞪了岳是非一眼,憎恨的劲半点没少,看的岳是非莫名其妙,哪来这么大仇,这么大怨?直到他叫来几个年轻小伙子,把苏老先生遗蜕收敛,看着躺倒在台上的苏老先生,还感叹道:“唉,老师,您怎么在这就去世了?这让我怎么跟你儿子交待?”
情真意切,倒也不是作伪,发乎于内心的悲伤。岳是非看着他,倒也生不出脾气来,理解了他刚才怨恨的眼神,莫说是他,连岳是非自己也有几分自责,因为苏老先生的死确实和自己有些关系。等人群散开,他想再找山羊胡,已是杳无踪影。戏台边的桌子,是原本就请苏老先生安排的,他刚刚在台上已经答应,就不能随便离开。否则怎么会放过山羊胡?这次再见他,真的会要他的性命。“大师,您说的是真的吗?真的会有什么妖邪来?”
人群散开,几乎无人问津岳是非的桌子,他倒是也不慌。救人的人有什么好慌的?真要群邪到了,哪怕这满镇无人幸免也害不到他岳是非,他已经尽力了,怨他不得。等真正人群散干净,大戏台的边上没什么人的时候,有位大妈悄无声息,四下打量跟做贼一样,悄悄朝岳是非这里来,然后压低声音就跟接头似的问岳是非道。“我骗你作甚?这符是免费送的,我连钱都不收,在这坐着好玩?我很闲吗?”
岳是非劈头盖脸一顿骂,被人骂了那么久没还一句嘴,可算逮到机会了。大妈也没说啥,捻了道符,眉头忧心忡忡:“大师,不是我们不信,是这事儿太大,不敢信呐。他们都传说你是什么妖魔之子,苏老先生就是被您……”“那你为什么还来?”
岳是非乐了,眼神低了低,看着她手中的符。“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万一呢?”
大妈还是忧虑,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似地。岳是非也没心思逗她了,随口说:“我可以保证,我说的都是实话,有人在人群里散布些谣言,是想害死你们。你不想想,苏老先生明明带着我上台,还帮我召集全镇的人,难道还是要当众审判我不成?本来这些话是该他说的,结果……”“是了,他的死我有点错。没有保护好他,但我说的话是真的。”
岳是非再次强调:“回去以后,让你周围的人都来找我,如果不想后悔的话,真的会死人的。”
“好的,好的。”
看到岳是非话讲的这么郑重,大妈也是被吓到了,连连点头:“佛祖道祖保佑,可一定要没事。”
口中呢喃,祈祷着。就是祈祷的对象太杂,除了道祖佛祖,还有玄门的吕祖,张天师,佛门的观世音菩萨,统统呼唤了一遍。大妈走后,陆陆续续又有几人前来找岳是非,态度都跟大妈极相似,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他们其实也算不上真信,但总觉得心里不妥当。满打满算,真的来的人其实也并不多,岳是非几次抬头看向天边,黑灰色的雾气越来越近。但这气息就只有他看得见,连同为玄门中人的山羊胡也看不清。桌上的符堆的很多,都是岳是非在空档时写的。原本这些符会形成一个大的符阵,如今就送出去寥寥几张,怕是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最多是得到符的那几家人,如果照着岳是非说的做,至少可以保护自家人。原本只要镇上多数人都取了符,根本不需要洒盐设结界。靠着众多符阵和岳是非坐镇中间,群邪到了也只会被一网打尽,至少能击退他们。可如今,没有符阵的作用,岳是非临时加了一条,就是为了让相信的百姓,至少还有自保的力量。“怎么,你在看什么?”
有人笑着问岳是非,顺着他的目光向天上看去,似乎空无一物。岳是非回头看见,站在摊子边上的是老熟人,丹去伤。能理解在陈家时他为何骤然离去,反而现在突然出现在这有些奇怪。“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吗?”
没什么好言语,岳是非语带嘲讽,更像是讥讽自己的语气问道。“怎么会?我来帮你做宣传呐。”
丹去伤也笑了:“他们不知道,我是相信你的。”
“相信我在陈家时干嘛要离开?”
岳是非有些讶异,眼前人居然说相信自己?丹去伤想了想:“我说我当时突然有事,你信我吗?”
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岳是非怎么可能会信这种扯的理由?“其实是我不想见陈老爷,我知道你当时的话是为了应付他们,但是我也不喜欢陈家,干脆先走一步。”
丹去伤笑着解释,随手拿了几道符然后道:“你在这摆摊,怎么可能送的出去?早些时候你就差千夫所指,就算镇上的人想来,也挨不住众人的目光,万一被人发现,还以为是被骗的蠢货,如何抬头?”
他说的岳是非当然知道,但是既然说了要在这等,就不能随便离开。所以他其实一直在等,算算时间,宣哲润应该要回来了,等他到了,就可以让他去做地推,带着这些符出去送人,彼时只要不是他岳是非的脸,愿意“信其有”,求个保险的人不会少。“我去送吧,你还是坐在这画符,我们配合。”
丹去伤笑着指了下自己的脸:“如果他们不怕我的脸,还愿意信的话,就是上天要救他们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