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果重新坐回床上,脑子里的混沌一片,现在变得越发清明。刚才就像是有什么人在故意扰乱他的思绪,把他变得连思考都做不到,只能模模糊糊,浑浑噩噩的,直到岳是非在他额头上写下紫微讳,就像突然灌了一注凉水,凉水流淌在脑海中,理清了他真正想说的话,还有梦中所接触到的庞大信息。眼泪再次留了下来,虽然他看到了许多,可最关心的仍是这件事。一想起脑海中看到的画面,再想到姐姐憔悴的面容,白果心里的痛苦难以用世上任何语言来形容。“道长,求求你,要救我外甥女,她还小。”
岳是非怕他又蹦起来,按着他肩膀道:“不管怎么,你先冷静下来,然后慢慢说,你到底看见了什么?你得告诉我,我才能帮你。”
“我听见……听见她在哭,她好害怕,被人丢在洞里、受、受了伤,浑身发冷,没人理她。再这样下去,她要死了。”
听起来还是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岳是非能理解。和刚才脑子糊涂时不同,现在的白果是因为无法用语言描述他所经历的感觉。他只是个普通的农民,没学过什么文学,无法有效的形容他梦中所感受到的真切情感。“你描述下那个洞,是什么样的?”
顺着白果的思路,岳是非开始询问,他要引导白果的记忆逐渐打开。“很多的水,是在一个水窟中,到处都在滴水,很冷很冷。”
眼睛闭着,白果在岳是非言语的引导下,开始回忆刚才梦里的景象。许多细节被大脑封闭住,现在又逐渐变得清明。“好,你别怕,我们马上就去救她。她会很暖和,不会再受冷。”
柔声的安慰,握住白果的手,缓解他内心的不安。见他又缓和一些,才问道:“水窟的水会流动吗?你还能看到其他东西,有没有什么标志?”
“全是水,石洞里,水在流,从北到南的流……”“标志?好像……有口寒潭,潭上、有只乌龟……”“石头的,是石头的乌龟。”
讲到这,白果突然停下了,正待岳是非打算继续问下去时。白果睁开了眼,盯着岳是非:“别,别问了,我们快去找小飞雪。”
彻底醒过来了,岳是非有些失望,问到的信息实在太少。这要上哪找人去?白果刚醒来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魂魄不附体,脑子搞的一团乱。等岳是非慢慢稳定下他的情绪后,他就处于一个半梦半醒的状态。有些玩魇术的人称之为催眠术。恰好岳是非以前有个朋友就是玩魇术的,极精此道。虽说岳是非没有正式学过,却也算知道个大概,就想引导着白果看清更多细节。但其实这也不是催眠术,因为催眠其实是要勾起人原本的记忆,让人能够记起曾经被迫忘记的事。而白果更像是一些神婆通灵后的状态,他感受到了某些不属于他的记忆。至于这记忆是谁的,岳是非没有说出口。能那么切身的感受到小飞雪的情绪,痛苦,甚至搅的他魂魄不附体。大概就是小飞雪的魂神感应。这种感应不是魂魄前来,而是一种超乎空间的相感。修行人以神通觉知世间事,亲人间忽如其来的交相感应,还有一种便是其性命已丧,其气不散时对相关人的影响。白果不是修行人,平时并不和小飞雪生活,虽有血脉相连,但是亲人间的那种感应似乎也不会特别强烈。所以更大的可能其实是最后一点。也是岳是非最不想说出来的一点。此时,那个小女孩或许已经死了。“大哥,你们有什么线索吗?知道哪里有他描述的寒潭?石龟?”
男主人也在冥思苦想,当岳是非发问时,他难得的没有跟岳是非客气。挥了下手表示自己正在想。见此,就知道是有门的,一定是男主人有什么印象才会这样。手中的碗里还有不少水,岳是非递给白果道:“你先别急,先冷静下来,一旦弄清楚在哪,我们立马就去救小飞雪。但是你得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什么梦?为什么会对遁甲兵还有印象?”
“对了,先把这碗水喝下去,能帮你稳固浑身。”
用自己的中指血破秽的净水,自然也伴了岳是非自身的修行。饮下去确实有清明神识,稳固魂魄的作用。白果还算听话,不然有些人看到岳是非拿自己中指沾了血在水里搅合,又是咬开的手指,想想也觉得恶心,又有唾沫又有血,哪里喝得下去?但白果没有多想,一口就喝了干净,现在他的心思似乎都在外甥女身上,哪里有闲工夫去管这水恶心不恶心?饮完水,白果眼睛无神的开口道:“我不知道遁甲兵是什么,但是梦里,我好像到了一个地方。很大很大,很多穿着黑斗篷的人在里面走,他们眼睛都是通红的,还放着光,就跟昨晚刺你的人一样。”
“你们说遁甲兵的时候,我脑子里就冒出那个东西的印象,好像指的就是那玩意。”
白果挠了挠头,梦里的信息太过庞大,现在他还没完全理出头绪来。看着他只是躺了一夜,实际上对他来说,经历的事,看到的东西,仿佛过了大半辈子。最可怕的还不是东西忘了,而是那些信息犹如篆刻在他脑海中似地,连细节都无比清楚,反而带给他很大的痛苦,稍微回忆就会觉得头疼欲裂。所以岳是非问他时,他能说出口的,却只有一点点。但岳是非并不知道这点,只是发觉白果的梦肯定不简单。所以继续追问道:“还有呢?你梦里还有没有什么信息?黑袍人他们在一个空间里?还是,在一座城里?”
“城?”
先是疑惑,白果略想了想。突然抱住自己的头:“疼,好疼,跟针扎一样痛。”
看见白果这痛苦的模样,岳是非想起了什么,对他道:“你跟我念,跟我念了就不痛了。”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清静,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岳是非念一句,白果就跟着诵一句。也不知是咒力发挥了作用,还是白果转移注意力不再去想让他头痛的事,逐渐的,痛苦开始得到缓解。白果喘着粗气,刚才头疼欲裂的事实在可怖,让他更不敢去回忆梦里的事。“我好像想到了,白果说的寒潭,可能是安川流经的一处支流,离这里不算远。我很早很早以前,还小的时候似乎跑丢的时候掉到那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