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夜带人离开后,房间内彻底静了下来。沈修瑾脱掉了外套,解开衬衣,上半身缠裹着的纱布,此刻几处见红,都是伤口崩裂渗出的血。他却好似感觉不到疼一般,俊美的面孔冰冷得像一尊雕塑。沈修瑾没有回自己的病房,他去看了年霜至。在这女人被救回来以后,他来见她的次数屈指可数。温庭轩安排了手术,说有把握让她醒过来。沈修瑾站在床边,看着病床上昏睡的女人,她苍白如雪,闭目躺在那里,像童话里睡在水晶棺中的皇后,高贵又典雅。沈修瑾记得,只有他听话的时候,这张脸才会对他露出笑容。对幼年的沈修瑾来说,为了看见这张脸笑,他可以无限卑微地去讨好。她说什么,他都答应。她想要什么,他都愿意给。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会对他笑,才会抱他,才会夸他。‘阿瑾真乖。’‘阿瑾,你要记住,你这条命是属于我的,明白吗?’‘阿瑾,你愿意为了妈妈做任何事对吗?去死也愿意是吗?’……她是真的想让他去死的。“呵……”沈修瑾低低的笑了,眼底的自嘲浓得几乎要溢出来。“你们好像……都只会用这招。”
口口声声说着爱他,接近他,然后无一例外地利用他,无一例外地,选择放弃他……他也不是多想活,活着又有什么好?人间跟地狱又有什么区别?只是这条命,又贱又硬。更不甘心恨的人都没死成,不甘心让他们得偿所愿!沈修瑾单手撑着地,靠在床边坐下,身下是冷冰冰的地板,被崩裂的伤口又有新鲜的血液渗出来……他闭了闭眼睛,微微扬起头,失血让脸色变得愈发苍白,俊美至极的五官,反倒生出种诡谲又孤独的艳色。“你说她跟你……是不是一样?”
沈修瑾喃喃问,明知道身后的年霜至听不见,他垂下眼,掌心里躺着的,是苏乔替他刻的那块护身玉牌。浓密的眼睫盖住了眸底汹涌的情绪,空荡荡的病房里,只有一声近乎嘲弄的低笑幽幽响起。“有一点,她跟你们不一样。”
沈修瑾缓缓道,“她比任何人,都需要我活着……这样也很好,我总不用担心她也想我死。”
他嗓音很轻,轻得在这空寂的病房里,一出口就消弭破碎。那些卑微的不安,无人知晓,也不留痕迹……夜幕的另一边。苏乔把沈辞带到了玄虚子的住处。这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四合院,自然不是玄虚子买得起的,而是他最近结识的有缘(钱)人的,至于租金这块就用看风水抵了。毕竟越有钱的越信这个,加上玄虚子一张嘴能说会道,也算小有市场。“这谁啊?”
玄虚子看着眼前鼻青脸肿,嘴里还塞了个皮手套的男人,也有点嫌弃。瞧着就没什么钱的样子……苏乔直接说了:“沈辞。年霜至真正的儿子,他一身两命,身上还挂着沈修瑾的命,年霜至用沈修瑾那条命来给他挡死劫。师父你看的书多,有没有什么能破解他跟沈修瑾之间两命羁绊的法子?”
她噼里啪啦一通输出,直接给玄虚子干懵了。愣是缓了三分钟才消化过来。“这……沈修瑾不是沈家的儿子?他是个冒牌货?那等年霜至醒了,以后沈修瑾的钱,是不是就得归沈辞啊?哎哟!”
玄虚子话没说完,先被苏乔拔了根胡须。“你怎么就知道钱?!”
苏乔不满。玄虚子捂着下巴瞪眼:“你个小没良心的,为师要不是生财有道,怎么把你们几个小鬼拉扯大?!尤其是你!打小就吃得多!好不容易攒点香火钱,大半都喂到你肚子里去了!”
苏乔无情戳穿:“……你少来这套。大师兄七岁就能跟着你下山赚钱了,他能掐会算还长得好看,钱都是他赚的。而且庙里的香客也基本都是冲着他来的,大师兄自小就得出卖色相出卖本事,赚的钱你还跟人家二八分……”“咳咳咳咳……”玄虚子重咳了几声,生硬地转移话题,“扯这些干什么,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沈辞废了吃奶的劲儿将嘴里的皮手套吐出来,他冲玄虚子急切地叫嚷道:“我有钱!这位道长,只要你救我帮我,你要多少我就能给你多少!”
玄虚子瞅了苏乔一眼,正经严肃地道:“说什么呢?本道长,富贵不能淫!我可不是什么见钱眼开的人!”
“……”这话说得,苏乔半个字都不信。沈辞还想开口,被苏乔一掌劈晕,简单又粗暴。苏乔看向玄虚子。“师父,你有法子能把沈修瑾的命和他的命分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