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她在这个男人面前这般手足无措,这般心虚,这般难以面对。蒋浩青突然伸手,一下捏住了她的下巴,俯身就要吻,白衣几乎是下意识地推开,挥手便给了他一巴掌,干脆利落,蒋浩青的脸上立时浮出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四周静了片刻,蒋浩青突然低笑了一声,他再度转眸看着她,神色意味不明,“白衣,你想让我放弃很简单,只要你能做到,我就能做到。若你不能,也休想甩开我!”
蒋浩青说罢,转身,一下便消失在了她的小院里。白衣方才才积蓄起来的力量好似一瞬间就又被抽干了,整个人几乎瘫软在地。她能做到,他就能做到。他说得那么果决,就像他这个人一贯的行事作风一样。白衣心头却愈发五味杂陈,对蒋浩青这个人,再度变得复杂了起来。那晚之后,一连好几个月蒋浩青都没出现在她的小院里,一切都好似回到了原点。蒋浩青似乎在用自己的行动证明自己可以忘掉她,而白衣,经过了那晚上的质询,她的心也渐渐冷静下来,开始强迫自己放下那些不该奢求的东西,只专注于自己分内之事。他们两不相干,一切都平静无波。这几个月的时间里,诸事如走马观灯般流过。继贺云修之后,林腾飞率林家军回京,因蒋家人的不请自来,一下多了一堆好事的女眷,林家好一阵鸡飞狗跳。先是蒋月涵和林千卉弄了一出乌龙的抓奸大戏,让林千卉和林千攸这对兄妹久别重逢之下就互相不喜。又是温家表妹和蒋月涵好大一出落水大戏,顺带着把温氏毒杀林腾飞小妾之事都牵扯了出来,让林千攸和温氏母子情分也生分了去。再是灵佛寺上香,袁敬源勾搭林千卉,林千然被林腾飞掌诓,没多久袁敬源的真面目就被揭穿,林千卉被家法禁足,一时间林家鸡飞狗跳,好不热闹。转眼间便已经到了九月。贺子尘要亲自去蕲州视察,顺便会经过邺城,现在诸事都慢慢走上正轨,是时候慢慢收网了。白衣也被派去邺城,与吴用商议商业拓展事宜。知道这事后,白衣那沉寂多时的心又禁不住开始活络了起来。他们都要去邺城,那是不是可以暗中一道同行?到了那里,也定少不了要有更多的接触。白衣的心里涟漪泛起,此前几个月的平心静气全都回归原形,蒋浩青的那些话,也全被她抛到了脑后。但白衣的喜悦被林千然的一句话彻底打破。那天,林千然突然来了碧落阁,这个时间不是她往常来的时候,白衣不免惊讶。林千然却兴致冲冲地对她说:“白衣姐姐,我明天就要去蕲州玩了!这一次去,可能要玩上一个月呢!”
白衣心头猛地咯噔一下,面上从容淡定的笑也僵了僵。她声音有点不可抑制的发颤,带着试探,“是和谁去?家人?”
林千然一脸不可抑制的兴奋,“是和我师父!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高兴!自从我穿……自从我懂事以来,我就没出过京城,哪里都没过去,我早就想出去走走玩玩了。我师父他要去蕲州办事,顺带就把我给捎上了。这可是我第一次出远门,真是开心!白衣姐姐,我真开心!到时候我回来我给你带纪念品!”
林千然兴奋地说着,白衣的脸色却已经一点点褪得苍白,就跟她身上如雪的衣裳一般。林千然不知道,她的这些话,是在白衣的伤口上生生地撒盐,她越是兴奋,白衣心里的嫉妒,扭曲,愤怒就愈发难以抑制。林千然向她交代了未来一个月都不会来交新的设计稿,然后兴奋地离开。而白衣却一个人枯坐在那里,一颗心好像被人用油生煎了一般,灼烧,难受。每年这样的例巡,贺子尘都不会主动提出要去,可今年,他却主动提了。白衣原本不知道原因,可是林千然走了之后,她就知道了。贺子尘去例巡,为的不过是带林千然出去游玩!他甚至不忌讳林千然会在途中看出什么端倪,就这样把她带上,就这样默默地为她创造这样美好的机会。还是会嫉妒啊,发狂的嫉妒!林千然和贺子尘出发了,她像个兴奋的孩子,眼底没收都是笑意,兴致勃勃地等在杏林百草阁。那辆马车驶来,她便像个猴子似的一下钻了进去,没受到半点阻拦。马车缓缓驶起,往城门方向而去。秋风吹起车窗的帘子,站在对面茶楼的白衣捕捉到了车内一角。他在笑,他在对林千然笑,笑得温暖,笑得柔和,笑得发自肺腑,暖入人心。而林千然那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也一下钻了出来,直直地钻进了白衣的耳中。那么清脆好听的笑声,那么欢快愉悦的笑声,落入白衣的耳中,只让她觉得刺耳,连心口也被狠狠刺了一下,刺得潺潺流血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