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秋风凉凉,吹在人的心上,总有一种舒爽的感觉。九杉破天荒地没有睡懒觉,按时地起床伺候林千攸更衣洗漱,还亲自把他送到了门口,目光盈盈深切。丫鬟小厮们都觉得自家郡主这是要改邪归正了。殊不知,改邪归正的九杉心里多么忐忑难安,她一想到昨晚上林千攸与她说的话,一颗心就禁不住往上提。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自私地想让他不要管这件事。但是一想到林千然,想到当初与她的那一段开心又纯粹的快乐时光,这样的话,她就再也说不出口了。九杉只能一遍遍地祈祷,亲爱的皇兄,日后你知道真相,一定要稍安勿躁,一定要从容淡定……因为经历了两次南楚旧人谋反,大元宫廷进行过彻底的翻新,眼下整个宫廷内部布局广阔壮丽,汉白玉为阶,描金绘彩为廊柱,处处高大宽敞,气势恢宏。大殿上,紫铜熏炉里燃着珍贵的龙涎香,如袅袅青烟般细细散开,香气淡雅清新。光洁的大理石铺地把垂首而立的大臣们照出影儿来,上首,当今圣上岳瑾穿着明黄蟒袍端然而坐,眉宇间贵气逼人,裹挟着一股强势的威严。众朝臣一一奏本,早朝进入了尾声,岳瑾身旁的太监尖着嗓子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正这时,林千攸站了出来,声音铿锵,神态坦然,“启禀陛下,微臣有事启奏。”
“林爱卿且说。”
“皇上,前不久我朝有来自英朝的外来使臣到访,意欲与我朝开展贸易,皇上对此亦颇感兴趣,但是最后却苦于不通晓对方语言,不了解他们的国度而不敢贸然开展大宗贸易,现微臣无意中得了一名人才,她不仅通晓英朝语言,对他们的人文地理更是精晓通透。”
岳瑾闻言,神色间不觉微微变了变,带上了一丝兴味。林千攸拿出藏在袖间的那份东西,皇上身边的太监赶忙下来接了过去。“这份东西,便是那位高人所写,微臣细看了一番,其中语言,当真与外来使臣所写形状相似,其中,还有很多关于西方之地风土和人文的介绍,对我们十分有用。”
岳瑾从太监手中接了过来,认真地翻阅了起来,刚翻没多会儿,眼神便不由被吸引了。其中关于西方的介绍,当真详细生动,让他在心中勾勒出了一副鲜活图景。除了这些,甚至还附有详尽的外国货品介绍,商贸条款、商贸注意事项。岳瑾惊叹,“那人,可曾去过英朝?他怎会对英朝之地这般熟悉?”
“她未曾去过英朝,但却在琉球住了五年。琉球有很多西方人,她的语言文字,还有各种见闻,皆是学自琉球。”
林千攸神色依旧坦然,“皇上且看第二本,那本便是对琉球风土人情的具体介绍,俨然是一本丰富详细的四洲志,大大增加了我们对琉球的了解。”
岳瑾的眼神顿时又亮了起来,“琉球?他竟然去了琉球?”
不仅是岳瑾,底下的众臣也都开始议论纷纷。琉球,是孤立于中原的一个岛屿,大元在四周开疆拓土,雄霸中原,但却唯独缺了琉球这一块。岳瑾派人去查探过,发现的确有琉球这个一个物产丰饶的宝地,可是,琉球土著人和这异族人已经把琉球彻底占据,深深地把大元子民排斥在外。岳瑾觉得自己颇有点气短,想要施展雄图霸业,却束手束脚,无处下手。现在,突然冒出一个去过琉球的人,自然引得众人一阵惊诧。岳瑾赶忙翻开了第二本册子,他快速地浏览着,脸上顿时蒙上了一层浓烈的喜色。册子中不仅对琉球的各方各面进行了详尽细致的介绍,甚至对当地的商业布局,各行各业的饱和度都进行了认真透彻的分析,俨然是一本智慧之书。有了这本宝典,便如同有了指路地图。“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岳瑾大喜过望,林千攸的面上依旧是一片淡淡神色,但是心里却已经禁不住泛起了阵阵涟漪。总算是成功地迈出了第一步。千然所写的详实的人文地理介绍成了他们递出的第一块敲门砖,也是最关键,最至关紧要的一块敲门砖。他这个递砖人,归根到底,只不过是一个桥梁的作用。林千攸昨晚上看到这么一份完美的资料,心里也并不是没有惊讶。他没想到,千然会在这五年时间里对琉球,对西方未知之地,甚至对他们的语言文字了解得这般清楚透彻。林千攸承认,自己再度被震惊了。现在看来,真正被震惊的,果真不止他一个。岳瑾翻到了最后,赫然见到落款处写着三个字:木可雕。岳瑾看到这个名字,嘴角微微抽了抽,这倒是个有意思的名字。“那位高人在何处?朕要亲自见他!朕要好好地封赏于他!”
林千攸嘴角微微勾着,语气不卑不亢,“启禀陛下,眼下她并不在京中。”
“那他在何处?速速召他入京面见朕!”
“她,恐怕身有不便。”
“身有不便?”
岳瑾心里咯噔,“莫不是身体有恙?”
林千攸摇头,“并非如此,她乃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若是她入京,仇家恐会寻上门,她势单力孤,仇家却权势滔天,她已经发誓今生都不再踏入京城。”
林千攸看着岳瑾变化的神色,他顿了顿,“除非,有人能保她的周全,让任何人都不能以任何理由为难于她。”
岳瑾冷哼一声,“他得罪的人是谁,权势再大,难道还大得过朕吗?”
“她自然知道皇上龙威浩荡,但她却不敢以自己的贱躯向皇上讨要这样的恩典,她说天下之事,有时候也并非可以尽数凭借皇上个人的喜好决断,她的仇家并不寻常,她担心皇上为难。”
岳瑾怒极,“砰”地一下拍在了桌上,“他这是不信任朕吗?好,今日朕就给他一道免死金牌!永不收回!朕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仇家,能横得过朕!你让他速速来京,朕要亲自见他!”
林千攸眼神闪了闪,声音依旧无波无澜,“如此,微臣便替她谢皇上隆恩!”
下朝出宫,林千攸上了马车,他轻启薄唇,语气平淡,“转告你家公子,事已成,静候入京。”
马车里的人面露喜色,微微颔首,他身形一闪,快速消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