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三人一道在楼下吃饭,许柏羽吃得很少,林千然却依旧吃得开心。末了,林千然与他们告别,拎着包袱便欢快地往马行去了,阿福挠着脑袋,“公子,他为什么要走啊?他不是暗卫吗?不护送我们了吗?”
许柏羽不答。阿福一拍大腿,“哎呀,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呢!这家伙真是的,竟然连个名字都没有留下!公子,他叫什么名字啊?什么时候做了公子的暗卫的?”
许柏羽直接忽略了他的问题,钻进了马车,马车里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我让走了再走。”
阿福又挠了挠脑袋,不明所以。怎么大家都这么奇奇怪怪的。阿福坐在马车前打瞌睡,许柏羽坐在马车里冥想,过了许久,他低低喃道:“应该也快回来了吧。”
他刚把这话说完,一个人便嗖地一下蹿入了他的马车,“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末了还凑着小脑袋从门缝里望外瞧,一副惊弓之鸟的神色。许柏羽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但很快便把这抹笑意掩饰了过去。他佯作惊讶地问:“怎么又回来了?”
林千然刚把气儿喘匀,“我刚刚在,在车马市场,看,看到那些人,拿着我的画像在,在找我!每个人拿着两幅,一幅男装,一幅女装!真是,真是阴魂不散!怎么连男装这样的画像都能画出来!”
许柏羽嘴角又扯了扯,但只淡淡道:“只怕他们是不把你找到誓不罢休。”
林千然狠狠地捶了下门框,顿时疼得一阵吱牙咧嘴。“云修这人,鬼点子歪心思不少,他若是一路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你,你如此一个人单独出行,只怕会非常危险。”
许柏羽一副满是忠告的语气。林千然深以为然!她思量片刻,最后转头看着许柏羽,脸上挂着一抹商量的神色,“许大人——”许柏羽认真看她,“嗯?”
林千然挠了挠头,“我没想到贺狐狸——贺云修他会追到这里来了,我实在是不想被抓回去,许大人就好人做到底,帮帮我吧。”
许柏羽神色认真,“你不要去天涯海角了吗?”
“天涯海角可以慢慢去,但现在,得先确保自己的安全。”
林千然眨着星星眼看着许柏羽,让他心头微动。许柏羽开口,“既然如此,那便一路同行吧。”
林千然顿时喜笑颜开,她转而问道:“不过大人这是要去哪里?听说你是回族中,你的族中是何处?”
“黔地。”
林千然喜得惊叫一声,“是吗?真是太巧了!我老家也是那里的!我原本就打算去那里……”额等等,林千然滞住了,脸上的表情凝固。好像,又说漏嘴了……她前世是贵州人,所以就想现在去贵州去瞧瞧,但是一时忘形,竟然说了出来。许柏羽看着林千然的神色不觉又多了好几分探寻和打量,他闲闲发问,“我记得林家的祖籍,乃是江南。上次洪灾你不是正好在老家,还想出了治疗瘟疫的方子。怎么,你又变成黔地的人了?”
林千然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支支吾吾半晌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许柏羽也不催她,便这般看着,等着她的答复。林千然半晌才道:“大人,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很多疑点,很多谜团?”
许柏羽点头,“的确如此。”
“大人真的想知道?”
许柏羽点头。“那大人,你先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林千然一副认真脸,许柏羽听这开场白,觉得似乎是要开始讲故事了,他的兴味顿时就被提了起来,便道:“你问,我定老实回答。”
“大人觉得我是好人吗?”
许柏羽点头,“嗯,你的确是好人。”
奕承已经把她偷偷给村民们发银子的事情告诉了他,他未想到林千然会这么做。当然,他也没想到她身上带着这么多银子,当初是谁说身无分文来着?这些日子她可也是白吃白喝他的,半点要分担的意思都没有。咳,想远了。“那大人觉得我隐瞒那些事情,目的是什么?是为了作奸犯科吗?”
许柏羽摇头,“应该不大可能。”
“那会不会因此伤害到别人?”
许柏羽继续摇头,“不会。”
“世人们不知道我的这些秘密,会不会死?”
许柏羽已经被她带了进去,下意识地摇头,“不会。”
于是,林千然很爽快地一拍手,“那既然我隐藏着这些秘密不会伤害到任何人,不为了作奸犯科,你们也不会因为不知道我的秘密死翘翘,那,我为什么要把秘密说出来?”
许柏羽一愣,林千然继续,“所以,大人,我没有义务告诉你哦。”
她说完,便悠然地坐了下来,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许柏羽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十分精彩,他想笑,但是自己明明就是被耍的人,怎么可以笑,所以他就生生地憋住了,但是憋得有点难受,他便默默地把脸转向了车窗的方向。“阿福,出发。”
林千然脆亮的声音传来,阿福从瞌睡中惊醒,应了一声,“好咧!”
马车再次滚滚向前,阿福后知后觉探头往后面瞧,“你你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我我,我就回来了,怎么了?”
林千然学着他的口气回了一句,许柏羽的嘴角又禁不住勾了勾。阿福又跟林千然斗起了嘴,气氛好不愉悦。“唉对了,你小子叫什么名字啊!这么多天我都不知道你的名字,真是不够朋友!”
林千然也愣了一下,阿福在不知道她的名字的情况下傻乎乎地跟她斗了那么多天的嘴,现在才想起来问。那如果方才自己没有回来,那他是不是就永远不知道自己这一号人叫什么了?真乃人才。林千然有些好笑,“你到现在才想起来问我?不知道我的名字就敢把我当朋友?”
阿福“我我我”了半天也没有我出什么来。林千然眼神凉凉地望着许柏羽,“大人,你这用人的风格,可真是别出心裁。”
许柏羽知道她在揶揄自己,也没有半句反驳,只是微微含笑提醒她,“名字。”
林千然抓了抓脑袋,小声说:“我还没想好。”
她沉吟了半晌,突地面露惊喜,高声道:“本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木可雕,雕爷!”
“咳咳咳——”许柏羽一下没忍住剧烈地咳了起来,他看着林千然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怪异的意味。坐在车顶的奕承也差点没坐稳,掉了下来。林千然见他反应如此,不觉睨了他一眼,“怎么了?我觉得很霸气啊!所谓朽木不可雕也,但我就是一块可雕的好木!”
阿福在前面却是捧场,“原来你有个这么霸气的名字,以后我就叫你阿雕了。”
林千然嘴角抽搐了一下,严厉指正,“什么阿雕,跟叫只鸟儿似的!叫雕爷!”
“我觉得阿雕挺好的,再说,公子要叫你,总不能也叫雕爷吧!那也得叫阿雕。”
阿福哼哼。许柏羽微微掩嘴轻笑,“阿雕,的确不错。”
林千然眼角抽了又抽,总有一种给自己挖了个坑的感觉。难道她要顶着这个大鸟的名字招摇过市吗?车顶的奕承又重新躺了下来,听着下面的阵阵吵闹,心头竟然也起了一丝丝波澜。他伸手从衣服里扯出几张纸,那是画着林千然的画像。他把画像捏在手心,再松开手,已经成了粉末。奕承真是第一次接收到这样的任务,公子竟然让他找临时演员,佯装吓唬林千然,让她自己主动提出与他们同行。他听到这个吩咐的时候,盯着自家公子看了好几秒,发现他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现在,他似乎有点明白自家公子这么做的用意了。第二天,许柏羽的车上多了这么一号人物,她面皮焦黄,颏下一把浓密的山羊胡子,眼睛滴溜溜的,透着精光。这位,就是木可雕,雕爷。林千然是被那天的男装画像吓到了,想想贺云修那老狐狸那般狡猾,就是自己换上了男装,也能被他一眼识破,所以,她就弄了这么一套装备。她刚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把他们吓了一大跳,阿福还傻乎乎地认不出他,把她当贼了。林千然面露奸笑,很好,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许柏羽神色淡淡地瞟她,似乎是犹豫过后方出口,“你似乎,挺喜欢云修。”
林千然神色顿时大变,“谁说的!才没有!”
长嫂和小叔子的奸情喂,不要乱讲话!许柏羽别有意味地看了一眼她的大胡子,林千然反应过来,心里也是连着咯噔了好几下。她有些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是为掩人耳目,才,才没有模仿他!”
才没有下意识地模仿他!许柏羽眼神微闪,未再言语。一路行去,旅途遥遥,却半点都不烦闷,因为有阿福与她斗嘴,林千然发现阿福真的傻乎乎的,逗起来特别好玩。有时候她随便挖了一个陷阱,他便傻乎乎地往里跳,最后被她逗得没了脾性,林千然洋洋得意的哈哈大笑。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完全在智商上碾压的人,一血在贺云修手下做了这么久手下败将的耻辱。许柏羽大多时候都是静静地看着她,听着他们斗嘴,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脸上的神色已经变得越来越柔和,嘴角的笑意也变得越来越浓厚。上次回族中,是参加祖父的丧礼。此次回族中,是因为祖父离世之后的家产纠葛,他是顶不喜欢掺和这些事情,为此他不得不请了长假。但是现在,他却特别感激这一次的出行,因为这一次的出行,让他有了意外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