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修的目光灼灼地定在她的身上，似乎一定要问出一个答案来。“回答我。”
林千然烦乱地斥了回去，“现在谈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是不是我说愿意，你就能去让皇上把圣旨改了？让皇上收回成命？”
贺云修抓住的重点与林千然要表达的完全不同，他深深地望着她，执着地问着，“那，究竟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林千然有些慌乱地错开他的目光，冷心言道：“如果，你想吃苹果，但是摆在你眼前的，只有香蕉和雪梨，那选择哪一样，又有什么区别？”
贺云修的脸上慢慢蒙上了一层阴霾，那股阴霾越积越多，越积越浓，就好像暴风雨来之前的乌云一般，让林千然陡然升起了一股十分强烈的不安感，好像他马上要把自己撕了。他慢慢向她靠近，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戾气，林千然禁不住向后倒退了几步，想要尽量离他远一些。她每倒退一步，他便向前一步，最后，林千然发现自己靠在了那株榕树的树干上，退无可退，林千然想要闪开，却被贺云修双臂圈住，圈在那小小的空间里。林千然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她觉得自己要吓出心脏病了，她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深刻地感到贺云修浑身散发出的暴怒。“你想要做什么！”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但最后颤抖的尾音还是出卖了她。“我对你而言，就和其他所有陌生的男人一样，都只是你不喜欢的香蕉雪梨？嗯？”
他咬牙切齿地问出这句话，“你怎么可以这么没有良心！”
林千然感到贺云修的强大气场，还有怒不可遏。林千然小脸煞白，心头慌乱，她只想逃避，只想让他从自己的眼前消失。她伸手推他，想要把他从自己眼前推开，但是他却纹丝不动，平白把自己的手弄疼了。“回答我！”
贺云修低喝一声，让林千然推他的动作猛地就缩了回去，她现在看着，当真是一直纯真无害的小兔子，而贺云修，就是一只虎视眈眈的大灰狼。林千然嗫嚅一句，“回，回答什么？”
贺云修被她气笑了，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逼着她与自己对视，“所以你方才都没有再听，都在走神吗？”
林千然眼睛瞪得很大，溜溜地转着，里面盛满了慌乱。贺云修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头终究软了下来，他捏着她下巴的手稍稍松了力道，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声音带着一股低低的魅惑，“你当真对我没有半点感觉？嗯？”
林千然觉得他的手似乎有魔力，一下下摩挲着她的下巴，让她全身都酥酥麻麻的，升起一股难言的燥热。他的话更是钻进了她的耳朵里，让她避无可避。“什，什么感觉！我对你，能有什么感觉！”
林千然结结巴巴地否认，“你这么讨厌，总是戏弄我，总是惹我生气，总是看我笑话，我对你，只有讨厌，只有厌烦，除此之外，什么感觉都没有！”
贺云修的眸子中顿时迸发出了一股熊熊的烈火，似乎要把林千然都烧起来，也似乎是怒极，他的手又开始暴起青筋，林千然觉得自己的下巴快要被他捏得脱臼了，眼中也蒙上了一层水雾。“你讨厌我，那是因为我窥破你的秘密，让你无所遁形！你每每对我没有好脸色，对我不用恭敬之词，与我言谈随意，口无遮拦，也总刁钻设套诓我骗我。哼，你对旁人可会如此？”
“你就算不承认，但是你也逃避不了，我对你已是特别之人！你不会再像对我一般对别人用这些诡计把戏，你不会像对我一般对其他人也可以这样随性的口无遮拦，不计后果。”
“你就是个刁钻的小滑头，小骗子，一身反骨，你在旁人面前装得极好，但唯独在戏弄反击我的时候，你的秉性尽显无疑！你不会像对我一样对别人表现出这么真实！”
“你敢说，你这些日子，都没有想过我？见不到我，都没有觉得不习惯？你还敢说你对我没有感觉？你敢说你不喜欢我？”
贺云修一连串的反问让林千然张口结舌，半句话都答不上来。他就像是一个粗暴的野蛮人，毫不留情地把她隐藏在心底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心绪都强硬地拉了出来，让她避无可避。林千然涨红着脸驳斥，“你胡说！我才没有！”
“没有？那谁才是你想要的苹果？”
贺云修目光锐利，近乎狠厉地逼视着她。林千然冲着他喊着：“我喜欢谁都不关你的事，反正绝对不会是你……唔……”她刚喊出这句话，她的嘴便被堵住了，被狠狠地堵住，带着一股不计后果的狠厉，带着一股风雨欲来的霸道。林千然挣扎着想要推开他，但是越推他便越是发狠，他似乎要把她融化在他的唇齿之上，更似乎，要把她整个人都揉进他的身体里，再也不放开。林千然小手不停捶打着他，她觉得贺云修一定是疯了，他一定是疯了！他明明整日戏弄她，出言损她，明明没有任何一句好话，他，怎么突然跑来跟她说这些话，怎么突然这样吻她……他疯了！林千然脑中只闪过这个念头。但不知不觉中，她的神经变得不受自己控制，她自己不再挣扎，她的脑中又回想起之前那个吻，那个她在混沌中忘我了的吻，她似乎又找到了之前的感觉，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在战栗，不受控制的战栗。她觉得她也疯了，竟然，在他的吻中战栗，在他的吻中沉沦。这种感觉，在跟师父的吻中从来不曾有过，这种战栗又刺激，狠烈又激荡的感觉，从来不曾有过……疯了，疯了，他们都疯了……他们不知道吻了多久，林千然只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迷乱了，身子也战栗着，发抖着，好像要化成了一滩水，直接融化在他身上。两人喘着气分开，贺云修一双眼睛就如同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辰，灼灼地盯在林千然的身上，他声音如同最浓醇的巧克力，带着对少女的诱惑，钻进她的耳朵里。“林千然，承认吧，你喜欢我。”
林千然如遭雷击电嗤，脸色一片煞白。一瞬间，关于这个男人的所有记忆都袭入脑中，他一开始用包裹里的亵衣戏弄她的时候，他点自己的笑穴，把自己惹哭的时候，他泰然自若地看着她拿着大剪刀对着他的大胡子的时候，还有在邺城，在江南，在哥哥的院子里，在那间小小的书房……他总是不急不躁，不温不火，但他心中自有乾坤，款步有声，舒缓有序，一动一静都如同行云流水般泰然笃定。他风度翩翩，潇洒倜傥，常挂一弯浅笑，举手投足间是内蕴天成的温柔霸气，是蕴藏心底的万千深情。他心机深重，不知不觉中，在她的身边，编织了这么一张温柔的大网，亦在不知不觉中，将她牢牢地网住，无力挣脱。林千然恍悟了什么，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她不愿意相信，她脑中只不断地闪过那几个字：我疯了，我疯了，疯了，疯了……林千然回过神来，一把狠狠推开他，推开这个擅自侵犯她的男人，推开这个总是擅自剖开她心底隐藏的秘密的男人，然后扭头往房间跑。她不想去面对，她什么都不想面对，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着。偏这可恶的男人却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拖了回来，逼着她直面自己。“你放开我！”
林千然气恼地大喊，要把他甩开。贺云修却把她拖走，拖到了院中僻静之处，直勾勾地看着她，声音低沉又坚定，“跟我走。”
林千然所有的挣扎都在这句话中顿住了，她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似乎是在确定这句话方才是不是真的出自他之口。“跟我走，去你想去的地方，游历大川山河，看尽五湖风光，甚至，去往你所说过的所谓的西方，只有我们两人，携手同去。去你最想去的黔地，吃你想吃的毒蝎蟾蜍，去看你想看的大海，寻找你所说的春暖花开。”
林千然的脸上满是震惊，直愣愣地看着贺云修。这些话，都是她说过的。在他与她讲兵法，讲那些故事的时候，她也在放松地与他畅聊，这些话，不知道是怎么的就说了出来，当时他还酸了她几句，没想到，他却记住了，放在了心上。林千然觉得心口有点难言苦涩，她甩开他的手，扭过头，她逼着自己尖酸刻薄起来，“小叔子和长嫂私奔，你不要名声，我还要，我们林家也还要。”
“为了名声，你便甘愿嫁给一个你不喜欢的人？就这样过一生吗？呵，这可不是我认识的林千然！”
贺云修目光灼灼。“我身上所负婚约，乃是圣上亲自下旨所赐，我走了，林家怎么办？若因我而连累林家，我一生怎能安生？”
“只要你答应，我自会谋划一个金蝉脱壳的万全之策！只要你答应！”
贺云修咄咄逼人，林千然步步后退，她心乱如麻，她根本没有理清楚自己的真实心意，她根本没有办法做错任何的回应。她真的跟贺云修走了，师父怎么办？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荷包，那里放着那个小小的糖人。贺云修踏步上前，“回答我！”
林千然再次被他逼得不得不与她对视，林千然现在才发现，他原来是如此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