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觉得自己沉不住气了。“林千攸为何突然这般行事？”
红影面色微微变了变，“据属下探听得知，是因为林小姐她，她在背后编排林少爷，说他，乃是断袖。还说林小姐行事过于跳脱没规矩，失了女子德行，是以，林公子要好好管教。”
贺子尘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嘴角也微不可查地扯了扯。断袖，这丫头倒是什么话都敢说，说便说了，竟然还那么不小心，让正主听了去。贺子尘语气淡淡，“那她的绣功可有长进？”
红影神色微变，最后还是老实回答，“似乎进展不佳，常把兰花绣得像葱瓣，把鸳鸯绣得像野鸭，桃子绣得像馒头……”贺子尘的手又顿了顿，他也不知道是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这样的局面。怎么说，他还是有点小骄傲的，毕竟，自己教给她的，她都一学就会，其他的，别人想教，也教不会。这样别样的优越感让贺子尘心头十分受用。嗯，就这样吧，绣不好也不要紧，反正他已经习惯了她那样风格的绣功。“还有一件事就是……”红影顿了顿。“说。”
贺子尘简单直接又没有什么温度的发问。“二公子他，这一个多月去林府去得很勤。”
红影微微抬头看了贺子尘一眼，小心地答话，“林小姐回院中之时，对二公子也是怨念颇深，常常出言咒骂，林小姐她似乎，常被二公子戏弄。”
贺子尘的眸光顿时幽暗了几分，“她都说些什么？”
“落英，你不知道那个贺狐狸他有多可恶，我做给哥哥的椒盐小烧饼每次都被他抢着吃！”
“缤纷，你小姐我真是要被那个贺狐狸气死了！我想好好治一治他，故意在那份香菇鸡肉粥里放了一大把花椒，谁知道他竟然挑了他平日里从来都不会碰的甜滋滋的枣泥绿豆粥！他根本不爱吃甜的，他就是狗鼻子灵，知道我在另一份里动了手脚，最后害得我哥哥被麻得够呛……”“你们俩小蹄子说说，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人家绣的明明是老虎，他竟然说是狗！那可是我绣得最好看的一张！我要绣了一只狐狸，它一脚踩进陷阱里，下面张着一个大钳子等着它，哼哼，看这只臭狐狸掉进去还不被钳死！”
落英缤纷：“小姐，您绣的那张狐狸手绢呢？”
“说到这个我就来气，贺狐狸说我绣的狐狸像黄鼠狼，但他还把那根帕子抢走了！”
“落英，你不知道贺狐狸他……”“贺狐狸真是可恶……”“贺狐狸……”“贺狐狸……”红影把这段时间所听所闻尽数转述，她在院中听得林千然口中提起最多的便是这三个字。贺子尘听罢，心情便变得越发阴沉了起来。贺子尘的拳头握了握，“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继续向我汇报，不要暴露。”
“是。”
“还有，这些事，不要对夫人说起。不要对我有任何隐瞒，更不要妄图阳奉阴违！若是再发生像上次那样的情况，那就不是服一颗千回百转丸那么简单的事了！”
贺子尘语气冰冷地对红影提出忠告。红影听到千回百转丸几个字，心头顿时颤了一下，脸色也微微白了起来。“是，红影明白！”
上次红影暗中听命于季氏调换血狐披风，最后阴差阳错，林千然陷入命案纠葛，当时红影便知道，自己定然是逃不过少主的一番严惩。最后，他丢给自己一粒千回百转丸，吃了这东西的人，肚肠之中便如同有千万只虫子在爬，在咬，又痛又痒，但是任凭你把皮挠破，也不会有半分缓解。那滋味，并不比死了好受几分。红影心里发憷，手心后背都是汗地离开了。红影离开之后，贺子尘便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心里更是一阵烦躁，一股深深的威胁搅得他难受。他，定要做点什么才行了。……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十二月的尾巴溜走，大元进入了元和十七年，这也意味着，新年来了。林千然心道，又长大了一岁呢，过了这个年，她就十五岁了，到了及笄的年纪了。及笄了，那便是可以嫁人了！节奏可真紧凑啊。可是怎么办呢？她的生日要明年才到。林千攸道：“待明年你的生辰，为兄给你备一份大礼。”
贺狐狸也凑了把热闹，“为兄的礼物自然也少不了。”
林千然直接忽略了贺狐狸，转头看着林千攸，“哥哥打算给我准备什么礼物？”
“还未想好，千然想要什么？”
“金银财宝，绫罗绸缎，腰缠万贯，娇婢侈童……”林千然煞有介事地一一念叨，林千攸和贺云修的脸上俱是一片惊诧，心道，这小丫头胃口还真不小。谁知，林千然话锋一转，“那些都是身外之物，千然自然都是不稀罕的。”
林千攸不觉好笑，这丫头，还是这般喜欢故弄玄虚。“那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想要一次生辰旅行！”
林千然脆生生地回答。林千攸和贺云修再度面露惊讶，这个礼物，倒是新鲜。“哥哥有没有听过，新婚夫妻一起出去旅行，那叫蜜月旅行。学堂课程结束了出去旅行，那叫毕业旅行。那我四年一度的生辰出去旅行，那自然就叫生辰旅行。”
“你为何想要这个？”
“因为在家待着无聊呀。”
林千然摊摊手，给出了一个十分简单直接的回答，“你们男子可以借着公干，借着游学的名义到处闯荡，我们女子呢，就像是笼子里的小鸟一样，每天都被关在家里，学女则，读女诫，学女工……”林千然说着，小眼神满是控诉地看着林千攸。这一个多月，林哥哥一点都不可爱，把她压榨得连口气都喘不上来。明明已经解了禁足，明明已经抄了《女则》《女诫》，明明已经深刻反省过了，但是哥哥还是觉得，自家妹妹的心灵已经被荼毒了，要进行深度排毒，所以就押着她每天完成自己布置的修身养性的任务，林千然觉得自己简直又重新经历了一番应试教育的荼毒。林千攸囧囧有神地看着她，脸上有些不自然。林千然满意地看着自家哥哥露出囧囧哒的神色，然后又慢悠悠地说：“所以，我就想有机会能到大江南北都走一趟，开拓视野，领略大江南北的各种异域风情，如此这般，那这个生辰礼物，不是很值得？若只是那些珠钗翠玉什么的，总是免不了落得俗套。”
林千攸静静地看着，听她说完之后，神色间也多了几分柔和。“这可是一份大礼，你倒是会狮子大开口。”
若真的要出门旅行，先不说要过了林腾飞那一关，他自己也必得要陪同前往，如此方能保证安全。可自己又不是闲散之人，朝廷诸事，如何走得开？他倒是真的不敢轻易应下了。贺云修的目光微含幽深地看着林千然，“那阿然真有机会去旅行，最想去哪儿？有没有兴趣到我漠北去瞧瞧？”
“当然……没有。”
林千然及时收住了自己的话茬，她当然想去！以前读大学的时候，大家就曾计划要去蒙古玩，那时的蒙古，可不就是现在的漠北嘛！但是她才不想在贺云修面前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意愿，她撇撇嘴，十分嘴硬，“漠北漫天黑土黄沙，干燥冷冽，风能把人从地上拔起来，冬日滴水成冰，只能住帐篷，喝马奶，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我没事去那儿，找虐啊。”
两人倒又惊讶了，“为兄不曾想，阿然竟然对漠北这般熟悉。”
林千然僵了一下，这算是，很熟悉了吗？林千然一时之间又忘了掌握分寸，她现在的定位是个深闺中的千金大小姐，照理说是不应该对这些这般了如指掌才是。林千然及时圆谎，“我看《五方四洲志》看到的，我经常看一些乱七八糟的书。”
的确，林千攸暗道。林千然赶忙岔开话题，“我要是真的能去，我第一个要去的地方是黔地。那里茂林重生，地貌奇特，风土古素，能看到很多新奇的玩意儿。”
黔地？贺云修神色微微变了一下。林千然继续絮叨，“唔，我还听说那里的人吃东西都不讲究，什么蝎子、蜈蚣、蜘蛛和虎头蜂，个头又大又肥，他们都炸来吃，还挺酥脆美味。还有蟾蜍和蛇，虽然有毒，但他们的吃法也很多，剥皮去掉毒囊，煮粥做汤，非常鲜甜呢。”
“当然我都没吃过，正因为没吃过，所以我才想尝试一遍。我以后要是离开了京城，就到那儿定居，吃遍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个转移注意力的方式不错，林千然很成功地看到他们两人同时现出了不适的神色，看着林千然的眼神，也像是在看异类。林千然想去黔地自然是有原因的，前一世，那里就是她的家乡，现在回去看看，也能顺便缅怀一下。林千然喋喋不休，“哥哥，我说真的，以后我们就去那儿玩吧！这些东西我都做给你吃……哥哥，你怎么了？唉哥哥你去哪儿啊？怎么脸色不太好……”贺云修：……这丫头真是，重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