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林千然沉浸其中的平静祥和的生活骤然结束,一切都发生得十分突然,让林千然猝不及防,没有任何防备。那天林千然刚慢条斯理地用过早膳,准备到院子里散散步,九杉便风风火火地杀了来,她双眼赤红,脸上挂满了愤怒,整个人像是一头狂怒的母老虎。林千然还未来得及开口发问缘由,九杉就已经抡起手,众人只听得“啪”一声,林千然的脸上,便留下了一个红红的巴掌印,大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脸惊诧莫名地看着她们。“骗子!骗子!”
九杉几乎是疯狂地责骂,眼中隐隐噙着泪花。她这副受伤的模样,那般真实,那般真切,让林千然心头也禁不住扯了扯。但是,林千然真的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林千然自认为,就凭着这段时间她与郡主的相处,如若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郡主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林千然忍着脸上的疼痛,以尽量平和的语调开口,“郡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就算是宣判死刑,至少得告诉她原因吧。“你还要装模作样!你们兄妹,从头到尾都在骗我!都在利用我!骗子,你们都是大骗子!”
九杉骂完了之后,林千然还是一头雾水,她要开口辩解,九杉便已经转身,怒意冲冲地往主屋冲去,“林千攸呢?他人呢!利用完了我,自己就躲起来做缩头乌龟吗?本郡主要把他大卸八块!”
林千然快步跟上,“郡主,我哥哥不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郡主能把话说清楚,讲明白吗?”
九杉不管不顾地冲着,显然她的怒意更多的是对着林千攸。林千然也有些恼了,她一下子拉住九杉,有些粗暴,语气中也带上了冷意,“郡主,就算你要判我们的死罪,那也要给出理由吧?什么骗子?我们兄妹什么时候做出了对你不诚之事?若是真的有,还请郡主明示!我林千然也不是那等能随意被人诬陷的人!即便是郡主,你给我扣上这么大的一个罪名,我也是要辩解一二!”
九杉目光定定地看着她,眼神犀利,林千然也不甘示弱,用同样犀利的眼神回视她。落英和缤纷看到这一番架势,赶忙转身把所有围观的人都打发走了。两个主子吵架,还闹得这般不可开交的模样,要是被这些下人到处乱嚼舌根,对她们的名声都是只有大大的坏处。打发了下人,缤纷也赶紧派了个脚程快的去把林千攸找回来,这后院要失火了,得赶紧请大佛回来救火啊!“你可知昨晚上他去做了什么?”
九杉激愤相问。林千然还未回答,九杉便已经愤愤吼道:“他昨晚上,把我五皇兄抓了!”
林千然险些没站稳,“怎,怎么会?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林千攸做事一定是有他的原因,不会是那等不知分寸之人。“你还要装吗?”
“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抓他,是因为他偷运私盐,人赃并获。这件事,跟千然无关,她什么都不知道。”
林千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两人都豁然把目光投向他。林千攸的目光落在林千然的脸上,看到她脸上的巴掌印,眼神微动。他身上还穿着昨天的那件蓝色袍子,衣物上的褶皱和污渍,都表明了他昨天所做的事定是没什么斯文可言。他脸上的倦容和下巴上微微冒出来的青色胡渣也证明了他昨晚上一个的疲倦。林千然听到这些话,眼睛顿时瞪得很大。私盐!偷运私盐在古代来说算是一个很重的罪名,但是这个行当能获得暴戾,常常引得那些利欲熏心之人铤而走险。而现在这个宣王,便是那铤而走险的那一个吗?林千然惊讶地发问,“哥哥不是与郡主说过,圣上派你来,是为改革地方兵制,整顿地方兵部存在的贪没军饷的案子的吗?怎么,又突然跟私盐扯上的关系?”
“因为那就是幌子!那些话就是为了说给我听的!”
九杉忍不住愤愤地怒吼着。九杉直直地盯着林千攸,目光灼灼,“我请问你,你是在哪里抓住了他?”
林千攸微抿着唇,“流花河,花船上。”
花船!林千然心里顿时一个灵光,想到了那天晚上,他们谈到了花船的话题。“那你又是怎么知道那些花船上其实是私盐?你敢说吗?你敢吗!”
九杉连连质问。林千攸神情微暗,张了张嘴,却未吐出一个字。九杉怒瞪着他,眼神哀戚,“你是从我口中得知,那天你听到我提起,心里便已经起疑,所以你才顺藤摸瓜地往下查,对不对!”
“……对。”
“你本就是来查盐务,你怀疑我五皇兄,又无从下手,所以你就利用我!利用我打探五皇兄的行踪,利用我给五皇兄传话,对不对!”
“对。”
“你对我说,你是来办兵部改革的,其实不过是想让我皇兄通过我查问,让他以为你当真不是冲着盐务来的,让他因此就放松警惕!对不对!”
“对。”
“你们之前对我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带着利用的目的!所谓的其乐融融,所谓的真心相待,全都是为了你的目的,全都是为了你的政权铺路,而我,就是你踩在脚下的一颗垫脚石,对不对!”
九杉一连串地发出质问,她眼中饱含着质问,饱含着受伤,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林千攸。她问出最后的这个问题时,心尖忍不住一阵阵发颤,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么在乎这个答案。林千攸的目光沉沉,半晌不语。林千然十分骇然地看着他们,这些话,信息量太大,林千然被震撼得难以接受。林千然一下子抓住了林千攸的手臂,紧紧地抓着,眼神也深深地望着他。她也不希望哥哥说出那样伤人的话,她知道,九杉是真的在乎。林千攸久久不语,林千然声音中带着些许急切,“郡主,并不是这样的,我们对你这段时间的款待都是出自真心的!宣王的事,是我哥哥的行事不妥,但是宣王是宣王,你是你,我哥哥对宣王秉公处置,但是对你,却并非假意。我知道,他是外冷内热,利用了你,他心里也是难受的。”
林千然摇了摇林千攸的手臂,“哥哥,你快说话啊!”
林千攸微微抿唇,良久,便只说出了四个字,“我很抱歉。”
两个字,已经把所有的一切都承认了下来,没有过多的解释,也没有任何推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