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林千然也不想多说,敲打过后,林千然便开始给她们赐名,依照别院的不成文的惯例,本院丫鬟小厮的名字都与院名相关。绿篱院的丫鬟都叫“绿X”,蓝杉院的都叫“蓝X”,所以,林千然也入乡随俗,把她们依次赐名青雨、青露、青风、青霜、青雪、青雾、青雹、青阳、青月、青星。林千然凑了半天总算是凑够了十个名字,随机分配了下去,然后拿出人事簿,给每个丫鬟登记造册,如此一番,每个丫鬟的祖宗十八代,此前做过什么差事,全都在林千然的掌握之中。她懒得去记谁是谁,只是根据她们的特长安排差事,洒扫、奉茶、浆洗、看门、跑腿、缝补、修剪花草,每个人都“暂时”有了差事。但是她们毕竟是初次进这样的大宅门,必要的规矩还需要好好教授,林千然信不过温氏,只能让落英和缤纷协助她一道训练她们,林千然则提笔写下自己院中的准则规矩,以此作为约束。如此磕磕绊绊半培训半上岗,十个丫鬟总算有了些可看之处,林千然含笑曰:“孺子可教。”
落英和缤纷一副邀功模样,“那是因为我们教得好!”
林千然赏了她们两个摸摸头,以做鼓励,落英和缤纷回敬她一记白眼。林千然怒起,想要再回赠她们两级暴栗,但是两个丫头眼力见十足,一溜烟就闪开了。青竹院一番翻天覆地的大变化,凡事有眼力的下人都知道现在的风向转变,平日里青竹院的丫鬟们出门都受到了与往常迥然相异的高规格奉承,林千然若是横着走,估计都没人敢多说什么。林老爹比以往更忙了,林千然都住进整饰一新的院子大半个月了,他才腾出时间来走了一圈。林千然对他为自己做的这番举动还是心怀感激的,虽然他做这些为的不过是他的女儿,她只是冒牌货。既然已经代替了原主的人生,就应该敬职敬业一些,林老爹适当地表达了父爱,她自然要有所反应,更何况她是真的心怀感动。这段时间林千然过得十分舒心惬意,转眼十二月来了,天气愈加严寒,年关也近了,侯府上下都开始张罗着年夜饭。而在这时,在众人面前消失了半年的侯府二小姐终于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林千卉被关了将近半年的时间,刚开始林腾飞在气头上,温氏不敢求情,期间林腾飞外出公干数月,温氏无处求情,待到林腾飞回府之后,林千卉已经被关了好几个月。眼下年关将近,借着年关热烈的气氛,温氏奋力地吹了好几次枕头风,林腾飞终于松口免了林千卉余下的禁足,侯府二小姐终于重归自由。“小姐,您是没有瞧见,二小姐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瘦了一圈,面容枯黄,精神萎靡,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半点都没有了往常的嚣张气焰。”
八卦落英忠实地做着林千然的传声筒,充当林千然的睡前故事。外面乎乎刮着冷风,林千然已经洗漱干净,解下披在身上的那件栗色点金的灰鼠皮袄子,把手中暖融融的金葫芦掐丝珐琅手炉交给缤纷,一咕噜窝进了炕上的被笼里。今年有了林腾飞的特别关照,被褥炭火都是最好的,她小小身子暖意融融,一边饶有兴味地等着落英的下文。落英这坏丫头却是打住了,林千然忍不住瞪她,“死丫头,快说,再钓本小姐的胃口,看本小姐不收拾你!”
落英噗嗤一笑,这才慢悠悠地说:“就知道小姐会好奇,多亏了我耳聪目明,才能把各种消息都打听得一清二楚……”缤纷也忍不住翻白眼,“说重点!”
“二小姐解了禁足之后,头上全无环佩装饰,脸上未施粉脂,穿着薄衫到侯爷书房前跪着认错,冻得全身发僵却还是坚定地给侯爷认错,哭诉自己的错处,别提多可怜了。”
林千然闻言,不觉心生丝丝讶异,果真还是温氏够狠心,竟然让自己的女儿这般下狠功夫。但是她不得不说,温氏的这个法子真的是掐了林腾飞的七寸,林腾飞这么多年一直偏疼她们,就算这次对林千卉失望,但是终归是他的心头宝,她若是真的能诚心悔过,他必定是张开双臂接受。林千然嘴角微勾,“所以最后,父亲定是亲自把妹妹抱了回去,亲自请了大夫给她瞧伤,眼下只怕也是守在妹妹的床边吧。”
落英微微撇嘴,“可不是嘛!二小姐受了风寒,膝盖额头都受了伤,楚楚可怜得紧,侯爷进了绿篱院就没有再出来。”
若是她所料不错,现在他们父女只怕正感人肺腑的抱头痛哭吧。林千然心头说不上什么滋味,她知道,自己占得多的,不过是林腾飞的愧疚,而他打心底里最疼爱的,还是林千卉这个爱情结晶,心头有些酸酸的呢。缤纷看到林千然的脸色,嗔怪地瞪了落英一眼,落英也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一时有些无措。林千然笑了笑,真为自己的这点小心思感到莫名其妙,她一个冒牌货,吃的哪门子醋。林千然笑着说了几句开解的话,这才让两个丫头放了心。林千然躺在床上,深深地叹了口气。绿篱院中,正如林千然所料,林腾飞和温氏都守在林千卉的床边,眉头紧锁。林千卉原本圆润秀美的脸颊已经消瘦了许多,下巴见见的,眼圈发青,可见她这段时间睡得并不安稳,脸颊上隐隐还残留着泪痕。额头上包着白色纱布,这是方才在林腾飞书房前下跪时留下的磕伤。林腾飞看着昏睡的女儿,眉头紧锁着,心里万千思绪翻滚,满心愧疚涌在心头。眼下已是十二月,外面漫天飞雪,这孩子却只穿着单薄的夏衣到他书房前磕头下跪,任凭再铁石心肠之人,也是忍不住心软,以前女儿的总总可爱乖巧涌上心头。温氏低低地抹泪抽泣,看着林千卉的眼神满是怜惜。温氏低低地说:“侯爷,您也瞧见了,卉儿这孩子在这半年时间里已经知道错了,她心思重,侯爷没来探望她,她心里难过,害怕您今后都不疼她了,所以才不管不顾地跑了去给您磕头,身子受了风寒不说,膝盖额头也都磕得不成样……”林腾飞心头愈加怜惜,心里满是歉疚。“是我的错,不该如此重罚。”
温氏愈加抽噎不止,语气戚戚然,模样十分引人怜惜,“侯爷只怕觉得卉儿不知规矩,已经厌弃了我们母女。”
林腾飞眉头蹙了蹙,“怎么会!卉儿是我的骨肉,你是我的结发妻子,就算你们行了错事,能改之,我又怎会揪着不放?”
温氏低眉顺眼,“妾身没有好好管教卉儿,没有尽到母亲的职责,侯爷就算与我生分了,妾身自是无话可说。”
林腾飞轻握住温氏的手,语气轻柔地唤着她的闺命,“雅静,你我青梅竹马,情分自是非比寻常,当年,是我负你,你愿意为了我甘愿伏低做小这么多年,这些情分,我自是记挂于心。卉儿是我们的女儿,我常年不在家,对她疏于管教,你是慈母,终归是不忍严苛管教,会有纵容也是难免。”
温氏的眼眸中闪着一阵阵泪光,深情款款地看着丈夫。“卉儿心性定是不坏的,眼下我们再多加引导管教,看她今日的认错态度,定是能好生改过,如此也是不晚。那天是我说的话太重了,伤了你的心,你莫要多想了。如今我身边就只有你一个,我的心不放在你身上,还能放在哪里?”
温氏闻言,豆大的泪珠一颗颗滚落,心头翻涌起万千思绪。她这段时间所有的积愤,所有的怨怪,全都化为乌有,化成了满腔的感动。女人就是这么感性的动物,男人三言两语便轻易服软了。而且,林腾飞话中的意思是,他不打算再纳小,这句话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有说服力。温氏哭得动静太大,昏睡的林千卉缓缓醒来,她一看到林腾飞和温氏,不知是不是看温氏哭得有了共鸣,她豆大的泪珠就像是开了水龙头一样哗啦啦流下来,与温氏的哭声交相辉映,她更是哭得快背过气去,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林腾飞死了呢。林千卉一边哭着,一边死死扯着林腾飞的手不放,满是依恋,和不安,这又给她们母女大大地加了分,让林腾飞的心更软成了一片。林千卉稍稍缓过劲儿来,她红肿着眼睛,抽抽噎噎又可怜巴巴地对着林腾飞哭诉,“爹爹,卉儿知道错了!卉儿,卉儿今后再也不敢那样了!卉儿求爹,不,不要不理卉儿,不要不疼卉儿……呜呜……”林腾飞轻抚着女儿的背,柔声安抚,“好了好了,爹爹不怪你了,快别哭了……”他大老爷们儿不会哄孩子,来来回回便是这么几句话,最后还是温氏止住哭把林千卉哄停了。林千卉睁着红肿的眼睛,拉着林腾飞的手却没有松开,“爹爹,你能不能,等我睡着了再走,我,我怕……”林腾飞心里怜惜,抚着她的鬓发,“好,爹爹今晚哪儿都不去,就在这里守着卉儿,卉儿快睡。”
林千卉心头安定下来,这才闭眼睡下。温氏站在一旁看着,眼神中这才闪过一丝放松。只要把丈夫的心笼络好,一切就都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