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次挥着衣袖驱赶在她身上进攻的蚊子,她已经快被叮成麻子了,周遭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林千然真是懊恼没带一些驱蚊止痒的药膏,弄得现在这般受罪,偏偏身后还有那个讨厌的大胡子,让她想要伸手到处挠,却缩手缩脚。突然,身后递上来了一个精致的小瓶,林千然哑然,有些没好气地说:“这是何物?”
“为兄外出行军时常备的,驱蚊止痒功效甚佳,千然妹妹或许用得着。”
他的声音促狭,隐隐含着一股笑意。林千然忍了很久,终于是没忍住瞪他,“你有这个东西为什么不吭声?非要等到我被咬得全身都是苞了才拿出来!”
“唔,为兄若是一开始就拿出来,反而会遭到千然妹妹的拒绝,而之后千然妹妹心里若悔意,可依照千然妹妹的性子,就算是为兄再提出赠药,只怕你也是会强撑着拒绝,那岂不是苦了你自己?所以为兄权衡之际,便只到此时,时机成熟之际才拿出此药,千然妹妹就算对为兄有再多成见,也会收下此药。”
林千然所有的话一下子又被堵了回去,哑然不已。她觉得,这个大胡子,真真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啊!怎么连她有可能会有的总总反应都猜了出来?他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林千然就是心里再不爽,她也不能委屈了自己,一把抓过那瓶药,嘴里却还是不承认,“谁说我对你有成见。”
“哦,是吗?”
贺云修反问,语气调笑,他也只借驴下坡,“如此便是最好。”
林千然沉默着,只打开药瓶,狠狠扣了一大坨,往自己裸露在外的地方擦去,刚擦到身上,顿时有了一股十分清凉的感觉,那感觉,就跟现代的清凉油一般,林千然心里不觉暗暗咋舌。她把它凑到鼻尖,嗅了一嗅,心里已经对它的成分有了大致的计较,心道以后自己还可以捣鼓一些以备不时之用。林千然擦过之后把药瓶盖好,递回去给他,硬邦邦地说了一句,“多谢。”
贺云修却并不接,只莞尔,“为兄那里还有很多,千然妹妹不嫌弃便拿去吧。”
哼,给她更好,她还可以细细地研究它的成分,以后做盗版。林千然眉头挑了挑,语气轻快,不掩揶揄,“那便谢过小云哥哥了。”
贺云修听出她语气里的促狭意意味,笑着摸了摸鼻子。他不会承认,她的这一身声小云哥哥,叫到了他的心坎上,让他痒得难受。贺云修微敛心神,旋即又问道:“千然妹妹怎知道今夜这里会有好戏?”
林千然挑眉反问,“那小云哥哥又怎知?”
贺云修也跟着打哈哈,“哈,为兄不曾知,只不过是跟着千然妹妹一道前来罢了。这其中玄机,我一介粗人怎能洞悉?”
林千然哼了一声,这大胡子还想继续装!“你不要告诉我,今天白天的那场闹剧的端倪你半点都没有瞧出?”
“是何端倪,愿闻其详。”
贺云修不咸不淡地继续道。林千然还真就非逼得他承认不可,于是她慢条斯理地道:“温家表姐对我哥哥有意,奈何神女有心,襄王无梦,她心急之下假装溺水,让哥哥前去相救。哥哥若是救了上来,温家表姐也定会以此为由,直接让我哥哥娶了她。哥哥左右为难,两害相权取其轻,哥哥只怕也只能受了这个算计救下她。”
“千然知道其中关窍,有心为哥哥化解,但是却不识水性,最后倒是你,大胆地一把把蓝天推了下去,总算是解了哥哥的危及,但是这也把温家表姐的清誉至于危险之地。但你当时神态自若,显然是知道这件事另有回旋之地,那便是,你早就看出了温家表姐使的小把戏,也早就看出了她识水性!不知千然所言是否正确?”
贺云修抚着胡子,似笑非笑,“千然妹妹怎知为兄定是深思熟虑之后才把蓝天推下去?若是我只是随手一推,并无其他考虑呢?”
林千然暗自腹诽,就你这老狐狸,若说你做出一个决定之前没有经过几个弯弯绕绕,她才不会信!心里这么腹诽,面上林千然却是冲着他嫣然一笑,“依照千然对贺公子的了解,贺公子不是那等做事莽撞不经大脑之人。”
不仅不是,而且还是个能一眼看到别人心底,把人玩得团团转完了还让别人傻乎乎的感谢他的人!贺云修被她明晃晃的笑慌了一下心神,随即亦是展露笑颜,“为兄不知,千然妹妹竟然对为兄这般了解。唔,千然妹妹怎么不叫为兄小云哥哥了?”
林千然大窘,“看来贺大将军很喜欢小云哥哥这个称呼。”
“别人这般叫,为兄自然是不喜欢。千然妹妹叫的话,为兄只觉得身心畅快,眉开眼笑。”
“咳——”她这是被调戏了吗?林千然没有他这么厚脸皮,不接他这话茬,只问道:“不知千然所言是否全对?”
贺云修笑答:“千然妹妹聪慧玲珑,难怪阿攸对你另眼相待。”
林千然心里微动,为他的后半句话。但随即又想,林哥哥好像也没怎么另眼相待吧……林千然有些不忿地讥笑,“我不过是事后诸葛亮,贺公子在当时就能准确判断,快速决断,岂不是更有一副七窍玲珑心?贺公子夸赞于我,岂不也是拐弯抹角地夸自己?”
贺云修闷头一笑,算是受下了林千然这样的讥讽。林千然撇撇嘴,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也就没有藏着掖着自己的疑问,“贺公子此前跟温家表姐想来是不曾相识,只不知你是如何判断她识得水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