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食都不如，这肉没看都挑了出来，根本没熟，刚才吃了口恶心坏了。”
孙肖汉看向我询问：“你吃了么？”
“斋饭，无油无盐，糙米拉着嗓子，你们这好歹还有汤往里送。”
我摊了下手，然后说：“估计吴勇是在陶正南那边吃香喝辣了，还有美女陪着。”
“要是不舒服，这小子早跑这边来蹭饭了。”
孙肖汉吃了一口馒头喝了口汤，然后摆手让我靠近，在我耳边说：“刚才出去探的警察过来说找到位置了，后院有个假山，山旁似有口枯井，挖到了围井的石头。一会儿我安排了人，假意去厕所，然后将那几个人替换过来吃饭。”
“咋走？我过去看一眼。”
孙肖汉指了路，我便起身走了过去，绕到假山便看见了几名警察正在挖掘，因是偷偷在挖，并没人前来送饭。走上前，见已挖了差不多两米，按照这个速度，天黑前挖到十几米应该不成问题。为了提防小方，我绕了一圈后便又回到了小佛堂。此时小方还尚未吃完，我走过去坐到台阶上，若有所思地询问道：“你在袁家几年了？”
“有三年了。”
小方边吃边说。“一直是陪在老爷身边伺候？”
我问。“没有，我就干些杂活。”
小方嘿嘿一笑：“今天警察来，才叫我陪着。”
“让你陪着有没有交代你什么事儿？”
我继续问。小方犹豫了下，然后摇了摇头：“没有啊，就陪着。”
小方吃完，满嘴流油，他用袖子擦了擦，然后站起身。他说了谎，但我并未拆穿，而是跟着他起了身，随便说了句“行了，继续守着吧。”
说完便推门进了佛堂。大夫人在吃饭，她并不觉得饭菜有何不妥，我坐在蒲团上看过去，虽是吃得同样青菜，但她食盒里的颜色稍重，应该是放了酱油，饭也不是糙米，而是白米。“斋饭确实索然无味，大夫人能十几年如一日，也是佩服。”
我说道。“饱腹而已。”
大夫人回了句，然后说：“食不言这规矩，看来你是终没记住。”
“可我吃完了。”
我盘腿做好，摊了下手说。“怎么样，可挖出尸体？”
大夫人放下筷子询问。“只有泥沙，并无尸体。”
我回。“那你还坚信日落之前能挖出尸体么？”
大夫人又问。“拭目以待吧。”
我回。大太太再次拿起筷子，细嚼慢咽地吃着。吃完后，她对门外喊道：“小方，把适合收了吧。”
小方闻声走了进来，将吃完的食盒收走，他出去后我好奇询问：“大太太怎知门外站着的是小方？”
“刚才听见你们聊天了。”
大太太拿起手绢轻轻擦了擦嘴，然后拿起念珠，再次缓缓闭上眼睛说：“这孩子以前在厨房打杂，负责给我送饭。”
“原来如此。”
我深吸口气：“对了，院里都传慕连茹是袁弘策在外养的情人，是二夫人知道了此事，才会将人请来弹奏，借这个机会宣誓主权。我想问问二夫人对此事有何看法？以你对袁弘策的了解，他会在娶个三夫人回来么？”
“绝无可能，一个二夫人，弘策已经有心无力了。他现在年纪大了，膝下也有了子嗣，不会这么胡搞的。”
大夫人闭着眼睛说：“你应见过二夫人了吧，她善交际，懂理财，把袁家上下维持得井井有条，弘策对她还是很满意的，也觉自有亏待，毕竟人家十几岁就跟了他。即使我没修佛时，也略逊于二夫人，对于持家我是没什么心德的。”
“你是否也自觉有愧于袁弘策？”
我问。“未能给他生育子嗣，是我之愧；未能持家有道，也我之愧。”
大夫人缓缓睁眼，看向我说：“你心里毫无愧疚？”
“既生而为人，又怎能面面俱到。”
我摊了下手：“所以大夫人吃斋念佛，实际上就是在为袁弘策洗脱一身罪孽。你既与袁弘策为原配，应也是十几岁时就跟了她吧？你心生佛性，是否也因眼见太多血光。”
“你的心理无大爱，所以也理解不了大爱，我自也无需多费口舌。不过既然你问，我总要回答。”
大夫人停顿了一下，然后说：“你说之原因，也有其一二，但并非因此才生了佛性。佛祖菩提树下割肉喂鹰，是否有原因可寻？”
“许是经手调查了几个案子，见到了不少丑恶，便认为世人皆自私。”
我坐直身子说：“修佛之人也有其目的，普度众生皆为化身舍利，飞升为佛，这无不妥之处，但若因舍己为人而自觉伟大，是否就有了偏差？误了偏道，脱离了真正的佛道。大夫人，恕我直言，从今日之聊天，您便是一副自觉伟大，要渡苍生，但除了吃斋念佛，您唯一一次善举，恐怕就是出钱出力帮忙修缮了翠峰庵吧？在之后你可曾施粥赠衣，又是否去见了民间疾苦，饿殍满地的场景？”
大夫人微皱眉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民国元年，改朝换代之初，于后几年，北都饿殍满地的场景比比皆是，许多真善，广散钱财，出钱出力，帮助穷苦之人熬过，而那时你在干嘛？”
我似乎是有些蹬鼻子上脸了，得了理便没收敛：“刚才你说你去了翠峰庵修佛，找了个清闲地，完全躲开了这宛如地狱的景象。我虽没去过翠峰庵，但也零散听闻尼姑生活并不清贫，有朝廷拨银，亦有百姓所填之香火钱源源不断，更有大户布施，已强普通百姓数百倍不止。”
“庵内钱财取于民，还于民，多用来设斋，施食。”
大夫人毫无底气地说了句。“我说的不是翠峰庵，而是大太太您。”
我深吸口气：“大宅之内小小佛堂成了您的世外桃源，您一人坐井观天不闻世事，美其名曰修佛养性，却不知井旁便已躺着具含冤而死的尸体，您却看不见，反而感慨天真蓝，真美，岂不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