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陶谦讲述，我顿感脊背发凉，于是喝了口水压惊，随后说：“所以由始至终陶正南看上的，不过是你母亲家财产？”
“应是如此。”
陶谦喝了口酒，叹了口气说：“此事只有父亲母亲以及那个下药放火的人知晓，但那放火之人也早已从这世上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母亲的生活从天堂跌到地狱，只用了一场婚姻，家人尽失，但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屈服于父亲。母亲乃明媒正娶，只要她顺从，还是这宅院里的夫人，大概一年后，父亲发现了一件事。”
“何事？”
我问。“异青会开始有传言，结婚一年有余的陶爷为何还没生子，有人将这件事联系上了当年父亲遍访名医，虽不止所治何病，但父亲当年被踢碎蛋蛋的事儿又被翻了出来，与之联系到了一起。”
陶谦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若母亲肚子一直没动静，那父亲便无法堵住悠悠众口。”
我没接话，扭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吴勇，再次喝了口水。“所以父亲经过深思熟虑在院内找了个相貌端正有些学识的下人，想要借精生子。只有如此，才能神不知鬼不觉。那人叫唐晃，如今看来便是我亲生父亲。”
陶谦起身又在烛台上换了根新蜡烛，将快要燃尽的旧蜡烛吹灭：“唐晃出生自书香世家，其父得过举人，但后来家道中落，他才来此打工，进入到陶宅。母亲所知消息只有这些。据说唐晃听闻此事脸色大变，他深知这是要命的活，但父亲心意已决，这件事他做与不做都是死。做了，最起码能为唐家留下一种，父亲承诺日后孩子生下来，自会如亲生般。只是这件事，父亲并未取得母亲同意，而是强硬实施。”
“这事儿堪称宫廷秘史了。”
我微皱眉头。“那晚父亲将母亲绑在床上，亲自守在门外，放唐晃进屋。连续几晚皆是如此，因父亲守在门外，所以母亲跟唐晃之间也几乎没什么语言交流，唐晃身世，是后来母亲在宅院内打听到的，但仅有我刚才所说那些而已。半月后，唐晃便从宅院内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没人在提这个人……”陶谦晃了晃酒壶，里面只有少许，他将其倒进酒杯：“在后来母亲怀孕，父亲大喜，宴请了所有异青会成员公布此事。紧接着在我出生之时，换掉了所有家丁，就是怕日后有人谈论传到我耳朵里。生下我后，唯一的好处就是父亲不再对母亲施暴，母亲算是过了几年舒心日子。”
“几年？”
我若有所思地说。陶谦点了点头说：“没错，随着我长大流言蜚语又再次跑了出来，根本原因是我并不像父亲。这次父亲堵不上悠悠众口了，干脆不去理会那些流言蜚语，但却对我态度变得极差，母亲为护我，遭受了不少无缘殴打，然而母亲只能忍气吞声，她唯一的愿望便是我能长大成人，还不断对我说父亲好话，孜孜不倦地教导我父严子孝、慈父败儿这些，让我打心眼里接受父亲对我的所有不好，其实都是为了我好。”
“你母亲是不想让你带着仇恨长大。”
我叹了口气说道。“我属于幽禁之子，虽父亲会请教书先生来宅院教我，却不允许我出宅院，也不让我跟人来往。二十岁之前，我几乎都是在这宅院里长大，后来是父亲恳求，总不能将我一直幽禁在院内，父亲才允许我偶尔出去走动。”
陶谦看向我，然后直了直身子：“如今虽已而立之年，但父亲不允许我娶妻生子，甚至不交给我任何事物去做。异青会几个元老，别家儿子早已独当一面，在看我……”“如今陶正南已死，不管如何你都是这宅子里的主人。”
我若有所思地说：“你与母亲的苦日子算是熬到了头。”
“那些流言蜚语不会伴随着父亲死亡而消失，反而会愈演愈烈。我跟母亲在陶宅就是个笑话……”陶谦将最后一杯酒饮尽，然后重重地放下杯子说：“父亲风光大葬，我将此事操办得有声有色，可如今回看，我的所作所为简直恶心至极。若早知真相，我便将父亲尸首丢弃荒野，喂了野狼。”
陶谦虽袒露真相，但我仍不明白他为何要对我说这些：“抱歉听了你这么多本不该让外人知道的真相，不过我不认为你是在向我诉苦。为什么要将这件事告知与我？”
“我不想让父亲入土为安，要让他死不瞑目。”
陶谦紧皱眉头，目光坚定地看向我说：“我要将他所做之事公之于众，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我跟母亲不是笑话，而是在父亲淫威之下的受害者。我要让陶家……不复存在。”
“可是这些事依旧与我无关，与警察正在调查的案子无关。”
我没经历过陶谦的人生，自然也无法劝说，只是摊了下手，再次拿起水杯喝了口：“你若同意，我们便在这住上一晚，天亮离开。若不同意，我马上叫醒他。”
“你在查慕连茹乐师。”
陶谦并未打算结束话题，而是深吸口气说：“她曾被我父亲诓骗进陶宅，而且……还对她实施过虐待。”
“啥？”
我本刚要起身，又坐了下来。“前段时间，在父亲……不，在陶正南还活着时，院内曾死了个女眷。宅院里的人都传，是因为遭受了陶正南虐待变得疯癫然后跳井自杀。”
朱家有个护院，叫马闰月，陶正南下葬之时，他曾来帮忙，也曾对我说起过此事。“只是这事跟慕连茹乐师有何关系？”
我询问。“本是没什么关系，但这件事被传成了邪祟入体，陶正南因此请了法师、道士来驱邪。女眷死后一周，慕连茹乐师不请自来，称要送女眷一程，差人将她请去女眷所跳的那口井旁。她在此弹奏了一曲《空山忆故人》，弦音悲凉、缠绵悱恻，弹奏出了那种相会无期、催人泪下的凄清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