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是来说说观尸阁吧。”
我将话题拉了回来。孙生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抿了抿嘴重新确认道:“警官,您真的不会定罪于我?”
“现在不是清末,而是民国了。”
我深吸口气认真说道:“你就大胆说。”
“那我可说了。”
孙生拿起茶杯喝了口,润了润嗓子,随后说:“民国之前我家曾开过一家棉服厂,专做御寒衣。您也知道,东北冬天寒冷,所以棉袄、棉裤、棉手闷子深受欢迎。好不夸张地说,那时我们孙家,虽算不上大户,但也有头有脸。棉服厂是我父亲开的,孙家的没落是从清末民初那几年开始的,因为父亲公开支持革命党,出钱又出力,最后棉服厂被封,父母包括我妹妹被拉去了法场,当成典型以儆效尤,砍了头。我成亲时,父亲与我断了往来,那时我不知父亲为何如此,直到父母被砍头我才反应过来,这事儿极其危险,父亲不想断了孙家血脉,才出了此下策。”
“观尸阁跟这件事有关?”
我有些疑惑。“跟这件事无关,但跟清朝有关。”
孙生停顿了一下,给自己续上茶水,继续说:“因为这事儿或与皇族有关。”
“啥?”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皇族。”
孙生又重复了句,随后说:“皇族不是说皇上,而是皇亲国戚。”
“这怎么不可能。”
孙生又喝了口茶,压低些声音说:“民国后为了不惹麻烦,北都很多皇族都改了姓氏,不再以皇族自称,一些思想固执想要复清的,则被咔嚓。但即使这样,居住在北都的皇族后裔也不少,或许你身边也有,只是你不知而已。”
“你这个说法……倒挺新鲜的。”
我深吸口气,依旧有些觉得不可思议。“嘉庆十七年,嘉庆皇帝采纳了宗人府宗令的建议,实行‘以族治国’。就是把京城内闲散的皇室人员,迁移到北都,让他们利用‘天威’来挟治汉族管理,保持长久治安的目的,即可大量使用地方经费来维持皇族人员的高配经纪生活,也能减轻京师压力和负担。”
孙生直了直身子,给我普及道:“当时嘉庆移居户宗七十户,这七十户皆是储王遴选安分朴实,深刻造就之人,给批了大量的田地及房产。”
皇室落户北都,这件事我倒是听父亲说过,不过他的说辞与孙生所说并不相同:“小东边儿门外,72个四合院,就是那时修建的吧?但我听人说,那里是宗室营,住的都是有罪的皇族。”
“罪城却有,在大西门外数十里的地方,十几户被清除了宗室的人住在那边,不过那时在嘉庆十八年的事儿,但已经消失。”
孙生看向我说:“70户宗室加上一千多随从,来到北都。虽然我不知当时情景,不过有人讲述,当时极为壮观,北都众官员率百姓夹到欢迎,而他们则趾高气昂地住进了小皇城。”
“那你为何又说观尸阁跟皇族有关?”
我拿起钢笔询问。“我算纨绔,从几岁起父母就经商,后开起了棉服厂。那时父亲专门请了老先生专门上门教我,但对于学习,我似乎天生就有排斥。结婚前,父母便很少管我,我更多的是拿着钱出去吃喝玩乐。当时我跟一个人玩的挺好,对方也是纨绔,叫洪启光,他与我年龄相仿,要按家境的话,要比我强多了。他从不提自己家族,就说祖辈开始家境一直殷实。他经常跟随父亲外出,每次回来都会带些当地特产来见我,跟我分享见过的奇闻异事。”
我在本子上写下‘洪启光’,随后抬头:“观尸阁就是他告诉你的?”
“没错,但那是后来的事儿。宣统三年,那年我刚结婚,有一日他突然来找我。当时所为的小皇城已被打散,皇族成员或落荒而逃,或改支持革命军。那天洪启光显得有些落寞,说让我备些酒菜,要与我喝些。”
孙生微微闭眼回忆:“结婚后我已答应妻子,不再碰酒,但那晚确实破例了,在烛台下,他一口接着一口喝,然后告诉我他要走了,以后可能没机会再见面了。也是那晚,他说自己是皇族后裔,但没详细说,只是说属努尔哈赤五叔祖一支。当时听后我还满惊讶。”
“那这个洪姓?”
我询问。“爱新觉罗姓氏太引人注目了,洪启光这名字本是他给自己起的平民名,但我后来听说,民国后皇族五叔祖这一支也多姓洪,具体什么原因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我们都有些伤感,所以酒意就上了头,后来都聊了什么,其实我都记不太清了,但最有印象的就是他提起的观尸阁。”
孙生终于又绕到了我最关心的问题上,他停顿了一下说:“他说北都有个地儿,里面有好几具长相恐怖的尸体,被用钩子钩在房梁上,十分恐怖。”
“不是说用透明玻璃制成的特殊容器,尸体浸泡在里面吗?”
我提出疑问。“这件事是我后来添油加醋了,当然是合理改动了下。毕竟尸体挂在上面,用不了多久就会腐烂,风干,变成干尸,所以在讲述时有人问,我就想起了是浸泡了起来,用了让尸体延缓腐烂的溶液。”
孙生摊了下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洪启光当时说这个地方叫观尸阁,就是观赏那些奇形怪状尸体的,他说他一直想去看看,只是并未打听出观尸阁的具体地方在哪儿。他差不多用了两年时间,到处询问,但仍无所获。”
“洪启光并未进去过这个地方?”
我紧皱起眉头。“没有,但他十分确认这个地方是存在的。”
孙生朝厨房外看了眼,接着说:“因为这事儿,他是从自己父亲口中听说的。当然不是他父亲讲给他的,而是在跟人聊天时,他无意间听见的。洪启光的好奇心很重,他曾恳求父亲带他赶过去看看,结果他父亲让他在书房跪了整整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