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子上从调查到此时,字迹密密麻麻,逐渐还原了所有涉案人的人生轨迹,从四年前李婴儿上吊自杀到两天前柯玉年死尸出现在阳德大饭店内,脉络貌似都已清楚。不过也有解释不清的。我抬手捏了捏眉间,轻叹了口气。现在最让人不解的是,凶手若报仇,他已经杀了柯玉年,就像之前分析的,偷偷埋了尸体不就好了?这样一来凶手便有了更多时间逃走,等人发现尸体,他也早就逃离北都了。世界之大,到时想要找寻凶手根本就是大海捞针。然而凶手并未这样做,而是用了一种十分复杂,且容易让自己身陷险境的方式、方法。让死者现身阳德大饭店,现身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就算当时我们没在饭店吃饭,店内伙计报警,警察过来,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凶手何必要冒这个险,让自己身陷险境,而不是选择最稳妥的方法呢?一定尤其用意的吧?只是这个用意会是什么?按说柯玉年一死,李婴儿大仇得报,施心杰就在也没有愁人了才对。我感觉思绪很乱,抓了抓头发,这时孙亢从外面跑了进来,见到我后走过来说:“问了隔壁茶社里的人,刚才确实有个长相跟我所描述施心杰相似的人,去过茶社。”
“果然。”
刚才我在饭店外跟吴勇、梁悠悠聊天时,与施心杰擦身而过了吗?“他是差不多一个小时前去的茶社,呆了差不多半个钟头,喝了半壶茶。”
孙亢坐下身说:“当时他坐在窗户旁边,而对着的饭店窗户,就是小女孩休息的房间。”
小女孩跟施心杰见过面了,所以她才发疯。不过两人不太可能对上话,毕竟茶社跟饭店距离也没那么近,要是说话警卫不可能听不见。可是为什么见过面后,小女孩会做出如此举动呢?“他喝茶时有没有别的举止?”
“听茶社里的人说,他是一个人来的,途中并未离开过座位,视线一直是看着窗外的。除了进来点茶时,并未说过话,也未找身旁人说过话。”
孙亢停顿了下继续说:“还有就是茶社那边的人看见了这边小女孩打开窗户,在窗户前站了会儿。至于小女孩跟施心杰之前是否有眼神交流就不知了。”
“这还真挺奇怪的。”
我将视线再次看向本子。脑海里冒出了很多问号,为什么施心杰要冒险过来看一眼小女孩,是在确认小女孩如今是否安全?可是有警察局的人守在这儿,施心杰应该知道小女孩肯定是安全的,肯定无性命之忧。还有就是为什么俩人见完面后,小女孩要故意装作疯癫?难道又是为了转移我、以及饭店警卫的视线?这样想着我摇了摇头。没必要转移视线,这次跟发现柯玉年尸体时不同,那次小女孩冒险跑进来晕倒,转移在场人视线,是协助凶手逃跑。这次没人知道凶手在茶社,更没人知道她们见了面。“长官,刚才小女孩喊叫,你有没有感觉她像是在发泄情绪。”
孙亢说完嘿嘿笑下,然后接着说:“我亲戚家就有个女孩,跟她年龄差不多,闹脾气的时候,或者有什么不顺她心时,她就会这样。”
“是哦。”
孙亢的话提醒了我,其实之前在楼上时,我就曾觉得她像是小孩在撒泼打滚胡闹。难道是我想多了,小女孩就算在成熟,说话风格在像大人,毕竟也只有七八岁而已。她或许真的是看见施心杰后,闹了下脾气。被我拆穿后,她又不服气,下楼对我说了那几句话。只是那些话,并不像是在耍脾气、赌气说出来的。我视线看向饭店外,天已经暗了,于是拿出怀表看了眼,紧接着收起本子对孙亢说:“今天多亏了你提供的线索,否则还真就无法真正确认施心杰还活着。晚上还麻烦你多盯着点小女孩,别让她受到危险。”
按说饭店内有警卫在,应该没任何问题,可就怕有什么紧急事应付不过来“没事还好,如果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守在她身边,一步都不要离开。”
“放心好了,这点事我一定完成任务。”
孙亢一脸认真地回答。我起身走出饭店,来到自行车旁,抬头看了看茶社那边,然后骑车离开。现在既然有些事儿想不明白,倒不如先回警察局,看看其余人都调查到了什么,然后将每个人手头上的线索整合下,没准会打开新思路。黄昏,街上依旧热闹非凡,路两边不断传来叫卖声,也有孩童追逐打闹。蹬车回到警局,太阳已彻底落山,北都被黑暗所笼罩。今夜看不见星光,似乎是被乌云遮住了,天气也有些闷。警局灯火通明,所有灯都开着,我上楼回到办公室,又等了会儿,人员才算都回来。人到齐后,组长秦浩组织会议,所有人来到那块儿黑板前坐下。我先将自己一天查到的梳理出来,紧接着是孙肖汉,他站起身扭头看了眼梁悠悠,然后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这边今天主要是去了柯玉年进北都后住的客栈附近调查,还真让我查到了些事儿。”
“说。”
相对于昨日,今日在场几人除了吴勇,大家还算自然许多。组长秦浩也不在克制抽烟,此时抽到一半的烟掐在指尖。“柯玉年住进客栈后曾打听过窄巷胡同怎么走,我跟着这条线索去了窄巷胡同,打听下,确实有人在那条胡同见过柯玉年,并且见他走进了一户人家。但我过去时那户人家没人,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
孙肖汉缓了口气继续说:“我在邻居口中打听到,那户人家姓章,周围人都叫他章瘸子,因为他的一只腿是瘸的,是被马蹄子踹瘸的。有人见这章瘸子今天早上出去,一直都没回来。”
“也就是说没见到章瘸子本人。”
组长秦浩抽口烟说。“我一直等到天快黑,也没见人回来。不过我已经联系附近警察局,让派人盯着那个院子,人回来就马上打电话过来通知。”
孙肖汉说:“但是我打听到一件事,这个章瘸子是个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