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事就是去洗净一身难闻的酒渍。男子阖眸静泡在汤池中,水波荡漾,雾气缭绕。估算着时辰,这个时候的大殿,酒席差不多也到了临近收尾的时间。男子心里刚这般想着,紧闭的殿门外就传来秦颂小心翼翼的禀告声。“殿下,浮鸾殿酒席已散,陛下安排景国使臣留宿于城中驿馆,现下众人离席,隐卫来报,江相派出的人已经与景国那边的人接头,下一步还请殿下指示。”
汤池中男子微阖的双眸缓缓睁开,一双清冷的双眸中,冷光乍现。男子微微勾了勾唇角。父皇看得倒透彻,只是一场接风酒宴就将事情的大概看得一清二楚。长线已经抛出,而现在这群接头的只不过是一群无关紧要的小虾米,既然关键的大鱼还没现身,他又何须急在一时。男子低沉的嗓音中透着一丝慵懒,在寂静的殿宇中缓缓响起。“不急,将隐卫散出去,密切监视即可。”
“是。”
秦颂在殿外躬身应道,在殿外默了默,见殿中男子再无别的指示,这才转身离去。……入夜,寒冷轻轻刮过,桦树上的枯叶如随风起舞的蝴蝶般,兀自飘落。月亮爬上树梢,月色在阴云的遮盖下忽明忽暗。江相府内一片静寂,幽静的长廊上,只有几名巡夜的府兵侍卫手持纱灯来回走过。肃穆森严的相府书房中一片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的窗棱上几名身影在烛火的映照下,微微晃动。房中三三两两的几人围在一张条形长桌旁。其中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男子手持象牙毛笔躬身在一张白净的宣纸上,低头“唦唦唦”地写着什么。笔落。只见围在桌案旁的一人拿起那张宣纸细细观摩着,随后发出一声惊叹声。“像,真是太像了,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啊。”
青衫男子躬身行礼,语气中满满都是得意的神色。“江相过奖了,别的骆某不敢说有什么过人之处,但论临摹仿笔这一块,我骆某若说第二,这世间就绝无人敢说第一。”
“难怪白相会让你随行出使,此举当真是妙啊。”
江相眸光锃亮,看着两张宣纸上一般无二,看不出一丝破绽的字迹,心底再也难掩心中的激动,扬头长笑起来。有了这个,他还怕扳不倒蓝海霖那个老匹夫?看着喜笑颜开的江相,骆晋知淡笑着抿了抿唇,眼底的私心也逐渐显露出来。身在景国朝中摸爬打滚多年,周围加官进爵的人不在少数,而自己却一直都在小小的六品官位上蜗居着,不上不下。如今哪怕是自己的后生,因攀附着白丞相官位都有了制的飞跃,而他身在朝中多年,一直都兢兢业业,恪守本分,却犹如珍珠蒙尘般碌碌无为。他自小就有模仿人笔迹的嗜好,家父还因他这个爱好狠狠地斥责了他几次,认为每个人字迹都有自己的特点,而不是一味的去模仿旁人,说他这是不学无术。眼下他的这个才华能被白丞相发现,他又岂能放弃这个千载难得的机会,甘于人下?思及于此,骆晋知脑中忽然想到一个关键的节点。遂抬眸问道:“江相,这仿笔的事下官可以解决,可这蓝相的亲笔信,还是得麻烦江相想想办法。”
江相勾了勾唇,将手里临摹得一般无二的两张宣纸揉捏成团,随手扔弃在角落里。“骆大人在驿馆中尽可安心等待便是,至于蓝相那边,不日自会有人将骆大人需要的东西奉上。”
江相阴鸷森寒的眸中冷光闪现,脸上的表情也随之扭曲了一瞬,不达笑意的眼底,透着刺骨的冷意。自从知道萧锦程这个不安分的一天到晚尽会给他惹事起,他就秘密派人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而萧锦程和蓝相府的那个庶女茶楼相会,互诉情意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原本以为只要那个没脑子的只要不给他惹出什么幺蛾子,玩女人这种事,他也可全当做没看见。如今看来,这蓝相府的大小姐,来得可真是时候……看着江相脸上那胜券在握的表情,骆晋知这才将紧悬着的心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