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银色匕首被弹飞,直插入旁边树干。与此同时,千铃在我背后一脚踹飞了白狼。我手握桃木短剑,心脏狂跳,气息凌乱。 赶上了! 千铃看到我出现,又惊又喜。我瞪了她一眼,但现在显然不是找她算账的时候,先把眼前的危机解决再说。 我冲上前,一套熟练的擒拿术将还在愣神的男人双手反剪在背后压在地上,掏出符咒拍在他后背上。金色丝线从符咒伸出,迅速将他束缚住。简单搜身搜出一些药水之类的道具,确定他不再有威胁性后,我才转身面向不知所措的陆千铃。 她眼中的惊喜已经变成慌乱。我感到一股怒火从胸中升起。要不是我在送给她的手链上刻下的符文感知到混乱的妖气,现在倒在地上的还不知道是谁。我记得她上初中之后开始戴手表,就很少戴手链之类的饰品了,今天估计是以防万一才戴上。但是—— 为什么不能直接通知我?为什么不能等我来了以后再采取行动?为什么独自面对除妖师?你到底有几条命能祸害?真当自己是九命猫? 无数的质问卡在嗓子里。我没有问出口,想必眼中的怒意已经说明一切。她手足无措,四处乱瞥,不敢看我。 从小时候就是这样。每次我生气时就不再和她说话,越是这样她越是慌张,会不停追在我身边哄我,直到我消气为止。正因为从小一起长大,她性格里的缺点我再清楚不过——行事鲁莽不计后果,表面独善其身,实则对任何有困难的人都无法坐视不理,就连对小动物都同情心泛滥。正因为如此,她从小到大就没少惹麻烦,不过…… 如果不是她过于热心的性格,我恐怕也不会和她走到一起。 和她的相识是在小学,那时我们是同班同学。我不喜欢和别人说话,经常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教室后排做自己喜欢的事,有时是折纸,有时是做手工或者画画,有时写小说。小学教室对我来说过于吵闹,那些小孩的尖叫嬉笑对我来说都是噪音,直到现在我也不喜欢小孩。但现在想来,那时的我不过也是个幼稚的小孩,却看不起其他小鬼。 那时候的陆千铃,也是被我瞧不起的众多小鬼之一。 她虽然是个女孩,却和那些活泼的男孩差不多吵闹,和谁都能迅速打成一片,能和第一次见面的人热情地打招呼,包括对我。 我母亲是普通人,父亲是除妖师,不过我小时候并不知情,以为他们都是普通人。因为父母关系不和,父亲常年在外地工作,几乎不回家,而我从小就无数次因为“童言无忌”把胆小的母亲吓得不轻。从记事起我就意识到,有些我能看到的东西别人是看不到的。 我开始变得谨小慎微,话越来越少。区分那些东西别人看不到是很难的事,有些妖物,尤其是幽灵,会以和人类无异的形象出现。一旦我露出马脚,就会给自己惹麻烦。 小学入学第一天,我就看到了她的猫耳和尾巴。原以为是什么妖怪混进了学校里,打算无视掉,但报道时老师点到了她的名字,我才知道别人也能看到她。她迅速和别的同学打成一片,之后很快就注意到安静坐在后排的我,开始时不时和我搭话。 “哇!这是你自己叠的纸鹤吗?真好看,也教教我吧!”
“……” “你还会画漫画?画得真好,好羡慕你!”
“……” “这串手链是你自己做的?”
“……嗯。反正我也没用,送给你了。”
“谢谢!你真好!我以后天天戴着!嘿嘿……” 真不知道这家伙是有多天真,几块钱从地摊买的珠子做的手链,能把她高兴成这样。但我也是半斤八两,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三天两头给她送些小礼物。虽然小学生买不起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她都当宝贝一样收着。 她丝毫不吝惜对我的赞美,无论画画、做手工还是写小说,她都要狠狠夸一番,而且可以看出都是出自真心,成了我的小迷妹。真奇怪,她明明有那么多朋友,为什么唯独对我这么上心?再说,有谁会对一个冷漠孤僻的人这么有耐心?有时我也会懒得理她,心情不好也会怼她,但她伤心不过一天立刻就会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再次凑过来。 她喜欢学我。她学我画画,学我写小说,学我做手工。恕我直言,她做出的作品幼稚又毫无美感,有的东西根本看不下去。我也没少出言嘲讽,她却从来都不在乎,还是用崇拜的目光盯着我的作品反复欣赏。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身边多了一个叽叽喳喳的小孩。和我过于亲近的代价就是,她和别的小孩玩耍的时间少了很多,大部分时候都在陪我玩。别的同学都是扎堆玩耍,只有我们是两人一起。很多年后我才知道,那时我们的情况已经引起了班主任的注意,她特意和陆千铃的父亲单独谈话,想解决我们“不合群”的问题。 但她父亲有没有告诉她这件事?她说早就忘记了,就算说了恐怕她也不会在意。她还是围绕在我身边,甚至喜欢写作文讲我和她的故事。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却因为真情流露被老师当做优秀作文在全班朗读。 见鬼,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是羞耻吗? 小孩毕竟是小孩,即使我们谁也不招惹,只自娱自乐,也免不了会有淘气的男生过来捣乱甚至欺负。我的安静在他们眼里,可能成了软弱的标志。 但我偏偏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家庭环境让我养成记仇的习惯,谁来欺负我,我会百倍还回去,手段包括但不限于往他们书包里灌水,或者用涂改液、修正带把他们的练习册连题带字涂掉。有一次我做这些事被她看到了。 “这样……不太好吧……”她皱起眉头。我知道她会是这个反应,毕竟她那么善良,一定觉得我又阴暗又残忍吧。 “他们活该。”
我没好气地回道。
她看着那男孩一片狼藉的桌面,思索了一会儿,又转过头来露出灿烂的笑容,刚才的纠结仿佛都是错觉。 “你说得对,他们活该!但是下次别用阴招了,不然他们又不知道是谁做的,多没意思。你可以告诉我,我们一起把他们打爆!”说着,她还比划了两拳。
当然,后来我依然延续我的做法,因为我知道这家伙打不过那么多男孩。如果我们一起上,只会落得鼻青脸肿还被叫家长的结果。 但我发现,不知何时我已经彻底输给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了。 就像现在一样。 我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压制心中的怒火。我知道再怎么阻止她都没用,就算这次她再发誓不会去管闲事,下次遇到类似的事情估计还是会按捺不住。 我长叹一口气:“以后,做这种事情之前,至少先通知我。等我到了,商量好对策再说。”她睁大眼睛,震惊地看着我。似乎没想到我没有训斥她,随即扭捏地低下头。 “我……不想让你担心……” “我知道,但你不告诉我我就不会担心了吗?”
我只觉得无奈。
“……好,下次我一定提前和你商量,对不起……” 我又长叹一声。这家伙每次道歉都很真诚,但转头就会忘记。这样的人能平安活到现在也是个奇迹。 解决完她的事,眼下还有一个大问题要处理。我转身,那个被绑起来的男人已经坐直身体,靠墙喘着粗气。陆千铃活到现在的诀窍恐怕就是强运吧,到现在还没有遇到有恶意的强敌,换成别人恐怕已经死一百次了。 “你是什么人?杀妖怪是什么目的?”“我……”男人刚才一直看着我们互动,“说来话长,我可以解释……但是在这之前,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能看出他眼中的疑惑。他可能觉得除妖师和妖怪之间只有主仆关系,但我们俩显然不是那种关系。 “是朋友。”
陆千铃抢先答道,“很好的朋友!”
“是吗……朋友……”他神情有些恍惚,好像陷入自己的思绪中,“除妖人和妖怪……也能做朋友吗?”
我不想和他多废话:“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好吧……”他颓然后仰,望向头顶的天空,“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的身份和目的,是个很长的故事,如果你们有耐心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