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二十四年十月十五日子时末,大火扑灭,锦衣卫千户孙旭入三清殿发现观主紫源真人焚灭于三清殿内。
丑时一刻,大理寺主簿顾光入殿验尸,记尸体头向西南,脊背向东南,脚向东北,面向右,双臂抱怀,左手成拳,右手成爪,蜷缩于三清殿正中。 全身筋肉骨骼烧成焦炭,五脏六腑烧为灰烬,左侧第三根肋骨断裂,落于地上。 焦尸不可触碰,碰之即碎。 看到紫源真人的尸体描述,叶青眉头紧蹙,满是不可思议。 他问向贺文道: “之前看了那么多口供,皆说大火焚烧了整整一个时辰,火势凶猛,我还没有一个大概印象。”“看这验词所写,一个时辰的大火,竟然将尸体都烧成了焦炭,碰之即碎,真是可怕至极。”
贺文点了点头,满脸凝重,并颇为感慨道: “是啊,朝天宫共有水井五口,更是在各处布置了水缸一百三十九个,平时装满了水,养了水莲,一为装扮,二为了防备走水。”
“护卫紫金鼎的锦衣卫和大理寺之人,皆是身手高超之流,当夜无风,就这么扑救了整整一个时辰,属实是匪夷所思。”
叶青眼神闪动,带着猜疑,继续往下看: 十五日丑正一刻左右,淮阳府仵作萧望到场查验焦尸,所记同顾光相同。 十五日丑正二刻,扬州仵作温盏到场查验焦尸,所记与顾光、萧望相同。 三人得大理寺少卿刘祖君及锦衣卫千户孙旭准允,联手验尸,涂抹药水于尸首之上,待半个时辰后,剥去骨骼外附着的焦黑筋肉。 以淮阳仵作萧望为主,扬州仵作温盏为辅,由大理寺主簿顾光记录验词,于寅时初正式开始验尸。 萧望查验,焦尸左侧第三根肋骨自中间断裂,断口上端呈崩裂状,断口中下部平整向外倾斜,外表有裂纹,第四根肋骨中部对照断口位置,上侧有明显凹痕。 因第二根肋骨完好无损,按照断骨伤口走向和位置,萧望断乃是利刃凿击,初步判断凶器乃是匕首,凶手与紫源真人正面站立,反手握刃向其心口捅刺。 扬州仵作温盏附议。 萧望查验,焦尸口鼻咽喉有大量灰烬,咽喉碎裂,右侧小腿骨中部外侧有指宽倾斜状裂纹。 萧望断,凶手匕首捅刺心脏,一击不得手,指尖戳击咽喉,致紫源真人失声,并踢击其右小腿,使其向右倒地。 扬州仵作温盏附议。 叶青随着这段记录,脑海中浮现了两个人,面对面站立。 一人反手握匕,刀尖朝向大拇指方向捅刺,攻击朝紫源真人心脏方向。 然后左手成掌,指尖戳击其咽喉,再甩腿踢其右小腿。 叶青凝眉,修长手指的指尖,在这段文字上来回滑动。 站在叶青身后的贺文,开口道: “这段验词我问过阿翁,阿翁说,紫源真人常年修武养身,不是手无缚鸡之力,面对危险毫无反应的普通人。”
“更是常年有武道高手入朝天宫同其切磋武艺,寻求指点,可想其身手高超。”
“凶手同其面对面站立,用匕首捅刺断其肋骨,并戳击咽喉,踢其小腿,可想而知紫源真人毫无应对。”
“可想而知,对方身手一定要高于紫源真人,而且还同其无比熟悉。”
闻言,叶青脑海中瞬间浮现了之前翻阅过的口供。 他疑惑道: “按照卷宗中记录口供之人的阐述,除了锦衣卫、大理寺和观中道士,其余留宿之人,皆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
“如此说来,凶手同紫源真人熟悉,还会功夫的,只有观中道士了吧?”
满脸凝重的贺文,摇了摇头道: “那夜,观中道士皆于三清殿外广场盘坐,念诵道经。”
“所以,唯一可能的是,那些留宿的外人中有人说了假话。”
见贺文不再说话,叶青沉默着深思许久后,笃定道: “我依旧猜测是观中道士。”
他抬头看着满眼询问的贺文,快速起身,在书架上翻找了几下,拿出一份卷宗道: “你看,这卷宗上记录,十四日子时大火烧起,锦衣卫、大理寺和观中道士,皆上前帮忙救火。”
“期间有留宿外人想要上前帮忙,皆被阻止在外。”
“所以,大殿内的凶手,只能是观中道士。”
“凶手趁救火忙乱之时,闯入殿内。”
“或者有不为人知的密道,可以潜入大殿。”
沉默了一会儿的贺文,心中有所动摇,但他眼神依旧坚定的问道: “这只是你的推测,而且,这卷宗后面可是记载了。”
“三清殿子时起火,火势迅猛,锦衣卫和大理寺之人,意图趁机破门窗而入,但门窗坚固,外加大火加持,无法闯入。”
“子时二刻,窗户烧裂,得以破窗,但此时火势已经无法抑制,泼水化气,人根本无法入内。”
“先不说你的猜测,首先,紫源真人是怎么进入大殿内的?”
叶青沉默了。 他方才刻意没去想这个问题。 想要先确定凶手的作案手段。 这桩案子,重点在于找回紫金鼎。 能够模仿凶手作案,就能确定了正确的作案手段,那紫源真人如何死亡的过程,就能够浮出水面。 贺文见叶青沉默,继续道: “再说你的猜测,按照你所说,凶手趁救火纷乱时,进入大殿内,可大殿四周皆有人扑救大火,若有人闯入或者从殿内出来,必然会被人瞧见。”
“若有密道能够进入大殿内,在起火后,进入大殿,对紫源真人动手后,再出来混入救火的人群中,这可能会天衣无缝。”
“可,大理寺和锦衣卫堪称掘地三尺,搜遍了整个朝天宫,确定三清殿内毫无密道密室的存在。”
“而且,整个朝天宫,并无紫金鼎的身影。”
叶青再次沉默了,眉头皱成了川字。 一旁的贺文,见叶青如当年第一次接触案件的自己一般,陷入了无法破解谜题的痛苦深思,脸上漏出了失落和失望,与心中叹息。 十几息后。 叶青眼神烁烁,真挚道:“是我狂妄自大了,看了卷宗,觉得自己有些聪明,就觉得自己能够找出这惊世奇案的线索。”
“能让锦衣卫和大理寺都束手无策的案子,让贺仵作你这位少年探案奇才都毫无头绪的案子,在下怎能如此轻视。”
说完。 叶青郑重无比的朝贺文拱手欠身,道歉道: “贺仵作,方才言语对你有轻视之意,在下并非有意而言,还请见谅。”
“无妨!”
贺文拱手回礼,明亮的眼中浮现了赏识道:“当年我亦是如此。”
瞬间,两位少年郎相视而笑。 接着。 叶青斗志昂扬道: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纸上得来终觉浅,我觉得,咱们应该去朝天宫实地瞧瞧,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虽然贺文去了朝天宫多次,但叶青之言,属实是说到了他的心里。 败不娇气不馁,虽然叶青的猜测被推翻,但他如此坦诚认错,脚踏实地的去查案,让贺文高看他一眼。 贺文笑着应下道: “当是如此!”
“择日不如撞日,你还有四卷卷宗还未看完,待你看完之后,你我就动身!”
顿了一下的叶青,愧疚道: “那什么,可否等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