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大人不必多礼,妾身失陪。”
贵妃还了一礼,走了进去。她并不清楚厉苍云和百里惊鸿、萧云浅之间的恩怨情仇,百里惊鸿在她面前又向来温文尔雅,笑容如沐春风,她自是不会对国师有任何不满和防备。百里惊鸿目送她进去,眼里透出邪魅来,轻笑道:“哎呀,妖王啊妖王,这次你可欠了我一个天大的人情,我得好好想想,你怎么报答我才行。”
边说边足不沾地般飘然而去。之前他跟厉苍云一直不死不休,可他受到噬心蛊的制衡,根本没办法跟厉苍云放手一搏。厉苍云不是不想弄死他,是没办法解掉连心咒。现在局面对他来说是很被动的,关键是他没有机会解开师尊被封印的记忆,师尊记不起前世,就不会恨厉苍云,更不会跟他在一起。现在他不能再跟厉苍云正面硬杠,要缓和跟他之间的关系,才有机会接近师尊,解开师尊被封印的记忆。他相信只要师尊记起来了,就一定离开厉苍云,回到他身边。当然要做到这一点是难上加难,他要慢慢寻找机会。厉苍云越是欠他人情,对他越不好下死手,他才能达到目的。谁让厉苍云是个知恩图报、重情重义的呢,他有弱点,就别怪自己钻空子。贵妃走进内室,一股混合着药味以及和大小便的难闻味道直钻入鼻子!她再怎么温婉淡然,也不禁皱眉,一阵气闷,站在门口稳了会,才进去见礼:“臣妾见过皇上。”
进来之后味道更大,她都忍不住要吐了!这完全是一种生理上的反应,不是她想控制就能控制的。也不怪这屋里味道大,厉景煜自从让人守着殿门,不让人进来,就连内侍都不能进来服侍。就算送药,也只是送下就走,若不然哪里得罪了厉景煜,受责罚岂不是冤。没有人服侍成德帝擦洗换衣如厕,他连吐带大小便都在床上,没有味道才怪。若不是如此,成德帝还没有看清厉景煜的真面目,对这个一直看重的亲生儿子这般愤怒和失望。可悲的是,即使如此,他也不可能废掉太子,要不然大月国必乱。所幸趁着今日国师到来,他这才能传出口谕去,让贵妃过来,向她交代一些事情。“起来吧。”
成德帝喘息了两声,眉眼间露出浓烈的厌恶之色。别说是旁人,他待在这臭气熏天的房间里,自己也受不了。就算不是人人都有洁癖,可谁也不喜欢吃喝拉撒全在床上,还没有收拾。“谢皇上。”
贵妃起了身,看看成德帝脏乱的模样,就算有心帮他弄干净,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试探地问,“臣妾服侍皇上更衣?”
尽管她心中恨不得杀了成德帝,替前朝太子报仇,可此时看到他这般模样,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儿。“先不忙,过来。”
成德帝虚弱地向她招了一下手,看到贵妃眼中有防备,很是无奈,“朕都这般模样了,还能将你怎样?不必害怕,过来吧。”
贵妃暗道一声惭愧,应了声是,缓步上前。她倒也不是害怕,反正她早就抱了必死之心,就是不想跟他太过亲近。展皇后不定什么时候到来,若看到她跟皇上“卿卿我我”,又要惩罚羞辱她。成德帝看了她一会,咳了两声,才哑着嗓子问:“贵妃,这些年你一定恨死朕了吧,恨不得将朕剥皮拆骨、挫骨扬灰?”
贵妃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垂下了眼眸。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成德帝大约知道自己大限已到,跟她说起这些话,难不成是想求得她的原谅?想来应该不是,成德帝一向自傲自负,就算明知道做错了,也不会承认,他这么说应该只是试探自己罢了。“呵呵……”成德帝忽然笑了两声,“你不必如此小心,想着怎么回朕的话,朕这么说没有别的意思,是忽然觉得这些年朕好像错过了很多事情。”
贵妃看他这个样子,也倒放下了戒备之心,不过要跟他推心置腹聊天,那肯定也是不可能的,淡淡说:“人这一辈子,总要错过一些东西,人生不如意事常十之八九,皇上就不必想那么多了。”
“是啊,人生不如意事真的太多了,朕这么多年想要长生不老,到头来却将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朕一直看重景煜,悉心栽培,一直以为他是个孝敬仁慈的,没想到他居然是这般模样,朕真的是看错他了,朕现在恨不得将那孽障碎尸万段,挖出他的心来看看到底是如何长的!”
成德帝越说越恨。若不是对厉景煜彻底失望,依他平时对这个儿子的疼爱和看重,绝然说不出这样的话来。贵妃没有接这话,其实她心里多少有些幸灾乐祸,很想说声“该”。太子也就是把成德帝哄的那般放心,从来没曾想过动摇他的储君之位,她和云儿早已经知道太子不是个好东西。不过这些话他们也不可能说给皇上听,皇上绝对不可能相信,还会越发坚定要杀厉苍云的心思。子不教父之过,厉景煜成现在这样,成德帝难辞其咎,有什么好怨天尤人的。“爱妃在心里骂朕活该吧?”
成德帝眼中难得的出现了揶揄的神情,“朕一直那么看重太子,太子却如此欺辱朕。这一切都是朕自找的,朕如此倒霉,尊严全无,爱妃是不是也出了一口恶气啊?”
贵妃被说出心中所想,多少是有点尴尬,定了定心神说:“皇上取笑了,臣妾没有。”
想想成德帝真的挺可怜的,弥留之际,陪在他身边的不是他的结发妻子展皇后,不是他最看重的儿子,反倒是她这个一直想杀他的人。这是多么大的讽刺。“你说谎了,你都不敢看朕,你果然是这样想的。”
成德帝倒也没有露出生气的样子,只叹了一声,“朕知道你一直恨着朕,朕杀了前太子,把你抢了过来,还关在冷宫中那么多年,又非杀了景恒,你有多恨朕,朕心里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