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也在人群,看到五人中的一人时,瞳孔骤紧,拳头紧紧握起,又很快松开。
“大队长,牲口棚那边有个草棚子可以暂时住人,我刚好要过去一趟,顺便带他们过去吧。”刀疤主动揽活,王山贵虽然意外,却也乐意,这些人没有一个愿意沾染的,他自己又忙不过来,有人帮忙自然好。 “行,先带过去,往后牲口棚的清理和看守也能让他们顺带干了。”
“至于其他的……”这些人空着手来,别说吃用了,身上都没件完整的东西,现在天暖倒没事,天冷了还不知道怎么过。 他有心帮衬一二,但不知道能不能帮,还得去其他生产队问问才是。 “先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吧,先不安其他活,其他的回头的再说。”
“好。”
刀疤应了声,领着人走了。
其他人也不敢跟着看热闹,都是离得远远的,生怕惹上事。 刀疤将人带到牲口棚,看了眼人群里的老人,一句话也没说,转身离开。 被送来的五人也没有说话。 这段时间,他们习惯了被冷漠对待,被粗鲁对待,甚至被凶狠对待。 不间断的毒打,辱骂,折辱,让他们学会了漠然和沉默。 所有人都走了,他们才能有片刻安宁。 几人就靠在破旧的棚子下,无力的瘫软着,缓缓喘息。 被磕着的老爷子额头还在哗哗淌血也不在意,片刻的安宁太难得了。 离开的刀疤先回了一趟家,用瓦罐熬了一锅粥在灶上,嘱咐已经事暮年的猛虎看好家,独自一人上了山。 他要去找些止血的草药,还有一些常用药。 三大爷如今已经没了自理能力,自然也没办法给人看病。 他家里没药,生产队的人生病了,要么硬抗,要么去公社卫生所。 那五人伤得不轻,要是没药,怕是活不了太久。 他经常上山,以往特地学过认草药,简单的都能找。 担心离开得太久,老人们等不及,也就没进深山,在山外围找了些草药就急匆匆往家赶。 草棚里,老人们已经缓过了劲,其中一个老爷子,在给头磕破的老爷子用布条绑伤口。 五人原本相互不认识,不过被关在一起几个月,一起遭受非人待遇,倒是生出了些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感。 相互帮衬,相互扶持,倒也能过得轻松点。 刀疤的到来,让原本放松的五人,顿时又紧绷起来。 刀疤没在意,将药和多余的粥放在一旁,在一个眼睛受伤的老爷子跟前蹲下。 老爷子侧了侧头,神情肃穆,心底疑惑,没有开口。 刀疤心下酸涩,他记忆最为深刻的,是老爷子那双如鹰犀利的眼眸,可如今,没了。 “首长,是我。”秦军神情一震:“任宗明?”
“是。”
秦军一声大笑:“好小子,你可真能藏啊,没想到会在这里。”
刀疤却笑不出来:“先吃些东西吧。”
秦军摆手:“没事,我不饿,让他们吃。”
“都有。”
刀疤沉默着把勺子递秦军嘴边。
秦军笑笑,张开口,克制的吃着。 哪怕饿得胃疼,他也没有狼吞虎咽。 其他人见状,心下稍安,端起刀疤放旁边的瓦罐,一人分了些,慢慢的吃了起来。 米粥下肚,整个人都舒服了许多。 吃完粥,秦军叹道:“小子,往后咱们不认识,你别再来了,安心过你自己的日子吧。”刀疤默了默,留下一句我明天再来就走了。 秦军苦笑,还是跟以前一样,倔种。 邬家,邬奶奶知道几人的到来后,沉默了许久。 从他们身上,似乎能看到当年的邬家。 赵莲亲眼看到五人的,那模样,让人心酸。 “娘,我们要不要给送些东西去啊,我看他们什么都没有,身上还有伤,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今晚。”
如今人人自危,都离危险远远的,没人敢和那些人扯上关系。 但同为受过相同苦难的人,邬奶奶不忍心,赵莲也不忍心。 她们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真的大奸大恶,只知道,不管如何,都应该受到公正的对待,而不是如同牲口一样,得不到人样。 “去吧,等天黑了和博儿一起,放下东西就回来,别多说什么。”
牲口棚在邬家右边,小树林外的一片空地上。 周边没有住户,入夜后更不会有人过去。 赵莲忙应好,跑去灶房,准备做些吃食。 细芽歪在邬奶奶身边,大眼睛咕噜噜的转,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大麦帮着赵莲做饭,小麦还没回家,那个疯丫头,天不黑,不归家的。 大米小米借着天光余晖写作业,邬博给安排的。 不上学,功课还是要做的。 天一黑,赵莲就把准备好的窝头,和一个破瓦罐,几斤粗粮,几件旧衣服和一床破旧的棉被放进背篓,和邬博出门。 细芽瞧了,忙哒哒哒的跟上。 小麦眼尖,笑着吓唬:“细芽,站住,想往哪去?”
细芽歪歪脑袋,裂开小嘴,追着邬博赵莲就跑了。 小麦耸耸鼻子也想跟,被邬奶奶喊了回来。 小麦撅撅嘴,被大麦喊去洗澡了。 出了门的邬博赵莲看到细芽跟来,也没多说什么。 这丫头天生犟骨头,想要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邬博对细芽一向纵容,招手喊过闺女:“乖乖的不能乱跑,就跟在爹娘身边,知不知道?”
“啊啊啊……”知道。 小东西答应什么都很乖巧,结果转头就我行我素,家里谁都拿她没办法。 去牲口棚不过几分钟路程,牲口棚里养着生产队的牛和猪。 年前的混乱之后,猪就不再分到各家各户,而是放在一起养。 每家每户的鸡鸭也都减少了数量。 平时晚上有人值夜。 今天因为五人的到来,这边就没安排人了。 其他人也怕沾染上麻烦,没敢往这边跑。 刚走进,牲口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时不时响起一声猪叫,再无其他声音。 黑漆漆的也没半点光亮。 草棚子四面漏风,月关下能看清草棚里的人。 虽然都没说话,躺一起没有动静,但应该是没睡的。 夫妻俩背着东西就在草棚子外面停下,一声不响的往外放东西。 细芽却不怕,蹦蹦跳跳的跑进棚子里,蹲在老爷子老太太跟前,好奇的睁大了眼睛。 五人心里也是忐忑,不知道三人过来做什么,是不是打着什么坏主意。 不过,见三人只是沉默放东西,并没有做什么,心下稍安,静观其变。 邬博赵莲放下东西,小声喊细芽:“乖,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