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博从赵莲怀里接过细芽,微微藏了藏道:“没事,不用急,咱们细芽还小,一岁多说话都是很正常的。”
“芽芽乖啊,发不出就不发,咱们宝贝这么聪明,以后自然就会了对不对?”
“啊……”对,细芽聪明。 赵莲都气笑了:“都说慈母多败儿,你这慈父也不遑多让。”
“我这才教两句,你就急了?”
邬博讨好的笑笑,抱着细芽遁了。 赵莲没好气的找邬奶奶告状:“娘,您看看,哪有这么惯着闺女的爹。我又没让细芽干啥,多说话又累不着小丫头,至于这么护着吗?”
夫妻俩教孩子,邬奶奶从来不会插嘴。 笑道:“你啊,也别上火,细芽才半岁多,早着呢。”
“你瞧她那嗓门,发声是没问题的。”
赵莲轻叹一声,确实是她着急了,谁让细芽其他方面都表现得太好,唯有发音让人着急呢。 邬奶奶笑着劝道:“别操心了,快去休息一会吧,下午还得上工。”
赵莲也不再胡思乱想了,应了声好,简单洗洗就进了屋子。 床上,父女俩搂一起,已经睡得呼噜直响了。 瞧他们这憨样,赵莲哪还有什么愁绪和不满。 下午上工铃响,邬博赵莲瞬间清醒,他们中间的小细芽也醒了。 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没有任何睡意朦胧感。 扬了扬小脚,挥了挥小手,为起床做准备。 夫妻俩忍不住一人一边,亲在她肉嘟嘟的小脸蛋上。 小肉脸被亲变了形,忍不住咯咯乐起来。 邬奶奶在门外喊:“快别逗细芽了,再来喝一碗绿豆汤就去上工。”
“来了,”赵莲应了声,拎着细芽的小肉腿,给她把了尿,三人才出门。 用凉水洗了脸,坐屋檐下喝绿豆汤。 细芽这个小馋嘴,什么都吃。 瞧爹娘喝,也张着小嘴等投喂。 邬奶奶不让她多吃,怕她闹肚子,小两口也只敢一人喂两口,就狠心无视小家伙的小眼神。 邬奶奶把细芽接怀里抱着,拍拍她的小屁屁:“咱们不馋那个啊,等菜籽油下来,奶给细芽摊饼吃,那个可好吃了。”
小细芽眼睛闪闪发光,欢快的撅小屁屁:“啊啊啊……”细芽要吃好多好多。 邬奶奶笑:“好,让细芽的小肚肚吃得饱饱的。”
小家伙满意了。 邬博笑道:“上午大队长还在做统计,问大家需不需要菜籽油,需要多少,到时候送公社炼油厂榨油的时候,好报数。”
“我想着回来问问娘呢,结果忘了。娘,咱家今年要多少?”
菜籽的收成和粮食一样,除开交公粮的那部分,剩下的生产队自己安排。 需要油的,就送到粮油厂统一榨油。 不需要的,到时候年底结算成工分或是换成粮食都行。 按照正常的换算,油比粮食贵,所以大多数人家是舍不得吃菜油的,都会拿去换粮。 自家就吃便宜的大豆油。 邬家往年日子紧吧,得顾着口粮来,所以从来没要过菜籽油。 今年生活稍微宽裕了些,邬奶奶也想让孩子们都尝尝。 “要半斤吧,我瞧着今年油菜籽好,榨出来的油肯定也不错,到时候让孩子都尝个味。”
“好,”邬博应了声,和赵莲下地了。 翌日,邬博赵莲大麦小麦刚出门没多久,高秀红就着急忙慌跑来喊邬奶奶。 “邬家妹子,坏事了,快出来。”
邬奶奶被这声喊吓得心口一咯噔:“怎么了?”
着急忙慌的迎出去。
院子里玩的大米小米和细芽也都迈着小短腿凑过去。 高秀红顾不上逗弄孩子,抓着邬奶奶的手道:“刚刚我去自留地除草,路过你家自留地。”“乖乖,你家自留地里,半亩的玉米,全让人从根脚边踹折了,一根不留啊。”
“啥?”
邬奶奶惊呼,身形忍不住晃悠两下。
高秀红忙扶稳邬奶奶,给她顺背:“大妹子,你可得稳住,咱先去地里看看,还有没有补救的法子。”邬奶奶愣愣点头,脑子里一片空白,跟着高秀红,跌跌撞撞的往自留地跑,连家里三个孩子都顾不上。 大米小米细芽三姐妹对看一眼,以细芽领头,三人迈着小短腿,飞快的追在邬奶奶身后。 别看小细芽四肢并用,那速度,让后面的大米小米姐妹俩望尘莫及。 她们到自留地时,已经围了不少人,对着邬家的庄稼,一顿讨论,直呼作孽。 看到邬奶奶,具是一脸同情,赶紧给让开一条道。 邬奶奶抖着手穿过人群,看向自家的地,腿一软,直接跪到了地上。 将近一人高的玉米杆,长得粗壮结实,绿油油的,一看就能有个好收成。 如今却横七竖八全被人为暴力折断,倒在地里。 哪还有救。 这些可都是他们一家的救命粮啊,是她儿子儿媳披星戴月,顶着烈日,一担一担水浇灌出来的啊,用血汗浇灌出来的啊。 丧良心,太丧良心了。 邬奶奶心疼得半晌说不出话,捂着胸口,脸色惨白,眼眶通红,浑身哆嗦。 高秀红见状不对,忙给邬奶奶顺气安抚:“大妹子,别急啊,你可不能急出个好歹啊,什么都没有身体重要,放松放松。”
看热闹大娘婶子也心下不落忍,忙凑过去安抚:“是啊,那些丧良心的,会有报应的,你可不能把自己气出好歹了。”
“想开点,消财免灾,没事的,大麦爹娘能干,挣的工分多,够养活你们一家了,不会挨饿的,别太着急啊。”
众人一句一句的劝,邬奶奶终于缓过了那口气,流着眼泪拍胸口:“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这么对我们一家,这可都是我两个孩子的血汗啊。”
“这么大热的天,别人在家睡觉,我两个孩子顶着烈日挑水浇灌。”
“晒得脱了一层又一层的皮,我儿子那腿,痛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眼看着能有好收成了,却变成这样,那人良心不会痛吗?”
“有什么仇怨,冲我来啊,为什么要这么糟践人啊,为什么啊?”
老太太第一次在人前露出这么绝望痛苦孱弱的一面,让不少人见了心下酸楚。 说起来,不管是邬奶奶,还是邬爷爷,亦或是金家,都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大狼生产队,或是和平公社,更甚至是大坳镇,茂林县的事。 反而对家乡,对人民,做了不少贡献。 但就是有人仇视他们。 金家一倒,就有人不断针对他们孤儿寡母。 过去那些年,她忍,她让,她不服输。 以为熬出了头,为什么现在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