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御走过去，握住老太太的手，无声安慰。
甄老太太红着眼睛，“所以这就是我怎么劝，你都执意不肯接手甄家产业的原因？”沈寒御温声说：“我不想让外祖母失望。”
因为他就算接手，也注定不能久长。 “可我现在何止是失望。”
甄老太太含泪看着沈寒御，悲不成声，“我以为老天送你回甄家，是怜悯我这么多年思女心切，是怜悯甄家后继无人，谁成想连让你陪着我都是奢望......” “我还有很多时间陪您。”
沈寒御语声平和，仿佛方才陈老说的是另一个人的生死，“外祖母，您别难过。”
可老太太怎能不难过。 没人知道，能够和沈寒御相认，甄老太太有多么欢喜。 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小女儿甄以欣留下的唯一血脉，更是因为，甄家孙辈人丁稀薄，除了两个嫡亲孙女，便再无旁人。 而这两个孙女，大的从小就性格叛逆，行事我行我素，和家里关系一度闹得很僵，小的虽然懂事听话，天资也聪颖，可到底岁数太小，今年也不过十四岁。 就算悉心培养，怕是也得十年后，才能堪挑大梁。 可对于现在的甄家来说，十年未免太久，变数也太多。 至于甄家的那些族人，更是不堪一提。 这些年他们仰仗着甄家的荫庇，大树底下好乘凉，得过且过者有，仗势欺人者有，肯踏实沉下心来做事的人虽然也有，但无论能力还是品性，都入不了甄老太太的眼。 就算真有能看得上的，到底亲疏有别。 甄老太太宁愿耗时耗力去培养亲孙女，也不愿将偌大的甄家家业，交给旁支族人去管理。 沈寒御回归，对于甄家而言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他虽然是甄老太太的外孙，可老太太是真有意将他当做甄家未来的继承人来培养的。 上次与沈绍丰挑明后，甄老太太曾跟沈寒御认真谈过此事。 奈何沈寒御就是不愿插手管理甄家任何产业。 老太太本来还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多少有所顾忌，想着假以时日，慢慢再劝。 岂料，这中间竟还有这层隐情。 ...... 屋里到底还有外人在，甄老太太片刻失态后，情绪很快稳定下来。 再三与陈老确认沈寒御的病情，又仔细询问沈寒御而今的身体情况。 甄老太太自丈夫去世后，多年来协助儿子甄以平打理甄家，骨子里就不是肯轻易服输的人，而今虽然年岁大了，可魄力与气场仍在。 得知陈老的确已无能为力，她虽然失望，却也很快有了计较与决定。 她沉声吩咐管家联系在外出差的儿子甄以平，让他尽最快速度赶回，随后，还算镇定地陪着客人吃了晚饭。 等晚饭结束，送走陈老与方家叔侄。 甄老太太这才拉着沈寒御坐下，眼里是说不出的心疼，“寒御，不是外祖母不相信陈老的医术，但很多时候，凡事也没那么绝对，陈老的话，你听听就得。这世上大夫多如牛毛，不乏医术高超之人，陈老束手无策，不代表其他人都没办法可想。外祖母跟你保证，绝对会不惜任何代价寻找名医，尽一切可能治好你。”
这种毒，其实沈寒御也查过相关资料。 目前国内外记录在册的数千病例中，的确如陈老所说，绝大部分，没能活过五年。 但不忍让老太太伤心，沈寒御也就不解释，“谢谢外祖母。”
甄老太太心头泛酸，叹气，“之前一直瞒着我那么久，怎么今儿知道请来陈老跟我明说？”
沈寒御眸色沉静，“我的身体状况，不适合成婚。”
“所以你是想不想和方家结亲？怕连累小岚？”
甄老太太自以为猜到原因，“其实小岚和弘益都知道你的情况，但他们叔侄都对婚事没意见。便是上次，外祖母开玩笑，问小岚你们什么时候能玉成好事，早日给甄家添个孙子，小岚也只是红着脸，说这事要问你。”
老太太语重心长劝道，“寒御，和方家结亲一事，不是咱们强求，是小岚心甘情愿，我的意思，你倒也不必拒绝，不如趁着而今身体还好，早点把婚结了。”
以后若真有不测，好歹留下一儿半女，对甄家，对沈家，都是慰藉。 “外祖母你误会了。我不是怕连累方岚，而是压根就不喜欢。”
沈寒御笑了笑，不轻不重地说，“您以后，就别乱点鸳鸯谱了。”
甄老太太颇有几分错愕，敢情这段时间，她都看错了吗？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甄老太太回过神来，殷切地问，“你告诉外祖母，外祖母保准替你找来。”
当初甄老太太和沈寒御相认时，是在医院。 彼时沈寒御已决意要和桑浅浅分开，压根就没对老太太提过桑浅浅。 是以老太太根本不知道桑浅浅的存在，这才有此一问。 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沈寒御眼前，仿佛出现桑浅浅嫣然含笑，眼波顾盼的娇俏模样。 他淡淡道，“我暂时没有成婚的想法，等这病治好再说吧。”
这分明就是推托了。 甄老太太想再劝，然而沈寒御已无意多说，借口有事，先行回了房。 当晚，甄以平连夜赶回家中，从母亲那里知道沈寒御的病情，自然是心神大震。 翌日便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关系，不惜重金，在国内外大规模寻找擅长解毒的知名大夫。 ...... 半月前。 已然回了明城的沈绍丰，突然接到桑鹏程打来的电话，对方要他去一趟粤城。 “当初你带着你儿子上门提亲，给了浅浅一堆具有法律效益的文件，如今既然他们分了，你最好带个律师过来，把这些东西收回去。”
这些文件里，有一些是直接赠予协议，退回去的话，是需要进行相关所有权转移的。 沈绍丰对桑家着实愧疚，哪里有脸去收回这些，“既然是寒御送给浅浅的，那浅浅就收着吧，没必要还回来......” “沈家的东西，桑家不稀罕。”
桑鹏程语气冷淡，“你最好尽快过来，我女儿着实不想再跟沈家有任何纠葛，也不想因为这些东西，坏了好心情。”
沈绍丰无奈之下，只能给沈寒御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沈寒御沉默了许久，“既然她不想要，那就劳烦爸跑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