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梁枫的责备,老孔才意识到自己话没说清楚。他这个人不太喜欢跟人打交道,所以交流沟通能力相对差一点。不过并不代表他不聪明。他连忙解释道:“你搞错了,是这个塘里,有乌鱼,它们吃鸭子呢。”
一边的徐国利也是连连点头:“对对,刚才我跟孔叔都看见了,是有乌鱼从水里冒上来吃鸭子呢。”
原来如此,梁枫连忙给老孔道歉。老孔却是一点也没有往心里去,摆手说道:“快去搞鱼钩鱼线,要不把这乌鱼给弄上来,以后鸭子还得少。”
老支连忙去弄鱼钩鱼线。这年代,钓鱼还不像后世那么盛行,也就是到了网络时代,钓鱼才变得异常流行,毕竟摸鱼哪有钓鱼爽,一根竿,一包烟,一呆就是一整天,哪怕天天都空军,快活赛过活神仙嘛。幸好老支他爸原来的厂子里,有几个喜欢钓鱼的,他们的咸菜厂闲人太闲,除了打牌,下棋就是钓鱼,费了老大的劲,才搞来了鱼钩鱼线。老孔又弄来一根毛竹,从当中截出一段来,把鱼线绑在上面,露出一米左右的一段鱼线,上面绑了一个倒齿夜钓钩,绑得了之后,他吩咐徐国利去捉了一只青蛙来。用这钩子穿过青蛙的脊椎挂上,再把这竹筒连带青蛙一起扔进了山塘当中去了。鱼线跟鱼钩还有,老孔多做了几副,都给放进山塘当中去了,然后一行人离开,回到咸菜厂里,老支也算有心,请了村里会做饭的过来,做了一锅螺蛳粉,又做了几个菜,买了不少的龙水啤酒,大家在那里吃得津津有味。徐国利也在四个大人边上坐着,本来徐山还特意让老支给他弄了瓶汽酒喝,可是这小子却是眼界高,人小心大,望着大人们喝的啤酒一个劲咽口水。梁枫倒是挺看好这个小子的,便给他倒了一碗。这小子也没有客气,直接就拿起来,喝了一口,然后被这苦味给苦得吐舌头。估计他也不能理解大人们为什么要喝这么难喝的东西。徐山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由笑问道:“怎么样,好喝吗?”
徐国利倒是有点情商的,竟然还嘴硬说道:“好喝是好喝的,不过我今天没有准备好,等下次准备好了再喝,肯定能喝得惯的。”
说完就换汽酒喝了。这跟那些上初中的小孩子偷学抽烟差不多,其实都不是为了抽烟,而是为了学大人的样子,觉得这是一件很酷的事情。大家吃饱喝足,老孔马上就带着徐国利去山塘巡视了。过了一会儿,他们抱着一只竹筒就回来了,这竹筒之上的鱼线上面,有一条不大不小的乌鱼,估计有个两三斤重。老支一看到这东西不由激动:“你说就是这东西吃掉了鸭子?”
老孔却是摇头:“不是它,它的个头没有那么大,但是以后它长大了肯定会祸害鸭子的,所以咱们就先吃掉它,那几条大的,比这条精明一些,估计得到明天早上才能上钩。”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乌鱼?”
徐山有点好奇。“这可是好东西啊,肉鲜着呢。”
老孔说着把乌鱼从钩上摘了下来,交给了徐国利。徐山有点意外,徐国外难道会做这种乌鱼?正纳闷着的时候,便看见徐国利抱着那乌鱼重重地往地上一摔,乌鱼在地上一下子弹起来,似乎还在拼命挣扎。徐国利却是摔得兴起,又捡起来,反复摔打,最终把这乌鱼给摔死了。看到这一幕徐山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徐国利这个名字,在后世的时候,临州发生的一起杀妻案之中的凶手,好像就叫徐国利,而且这家伙当初也是个鸭司令。会不会这么巧,后世的那个徐国利,就是眼前的这个叫着自己山子叔的鸭司令徐国利吧。不过看他摔死乌鱼的那种享受,那种淡漠,徐山又隐隐感觉这两者有可能是同一个人。想到这里徐山有点头皮发麻。真要是同一个人的话,那应该怎么办呢?徐山没有答案。只不过身体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此时徐国利摔完了鱼,把鱼抱起来交给老支说道:“厂长,乌鱼的肉,不摔不细,现在我给摔好了,接下来怎么做就随你了。”
老支很高兴。他之前还真不知道乌鱼要这么处理。不仅仅是他,徐山跟梁枫也不知道。只有老孔在一边笑得很开心,对于自己将来的这个手下十分满意,他建议道:“乌鱼啊,刺少,味鲜,倒是适合做成酸菜鱼,老支同志,正好咱们这不缺酸菜,要不然晚上就来一锅酸菜鱼吧。”
当天晚上,徐山就在徐家村没走,他把那剩下的酸菜鱼带回到了家里,给大妹小妹加了个餐。这两个丫头哪里吃过这么鲜美的酸菜鱼啊,都吃美了,小妹还特意没控制饭量,多吃了一大碗米饭。看她们吃得这么开心,徐山又高兴,又有点难过。这两个丫头的日子,过得实在有点太苦了些。自己现在明明已经条件相当不错了,资产差不多也有十万以上了,无论是粉干厂,还是咸菜厂,或者服装店,都在营利,并且这天线厂也在走上正轨,前期的投入基本都已经回来了,再往下就可以盈利了。可是这两个丫头却还在过节衣缩食的日子,虽然像大妹所说的那样,财不能露白,可是就算不露白,你们放开一点手脚,吃点好东西还是可以的嘛。大妹心细,见到徐山望着自己发呆,便停下了筷子,问徐山说道:“怎么回事,你没吃吗?你看我,都忘记问你吃没吃了。”
小妹也放下筷子就要给徐山盛饭。徐山连忙摇头表示自己吃过了,然后又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你们两个,不要太给我省钱了,咱们现在有钱,怎么吃都不会穷的。”
大妹听到徐山这话,眉头一凝,却是教训道:“主席教导我们,富贵不能忘本,而且我们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太多了,再不节省,那不就成资产阶级的日子了吗?我们有吃有喝,也不用为了赚钱发愁,最重要的是不用再为你担心了,你说这样的日子,不就是神仙日子了吗?”
这一番话说得徐山一愣,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每个时代,对幸福的定义是不同的。八十年代的人们,对幸福的定义就是吃饱穿暖,不用为明天发愁,而到了后世,这幸福的要求就被消费主义给无限拔高了。一上网,就看到网上人均千万富翁,人均劳斯莱斯,人均人在老美,刚下飞机,人均大厂年薪百万,这种真假不一的信息,哪怕你不完全相信,也自然而然地会陷入焦虑之中。另外网络让我们的比较范围,不再局限于身边,而是全国人民,大家都跟那些特别有钱的人去比较,一边吃着泡面,一边看着的却是一顿饭成千上万的美食探店视频,那样一来,谁也不能再安安心心地过好自己的日子,不能再为了小小的幸福而感动,而温暖了。拿大妹小妹来说吧,她们现在的精神状态,还是很淳朴的,她们拿现在的日子跟过去的日子比,拿自己的生活跟其他过得不如自己的生活比。比如大妹,她会觉得现在可以不上班,还有学上,能专心学习不去考虑生计,这就是幸福的极致了。而自己呢,一直都在以一个重生者,后世人的标准去看待现在的生活,这样的眼光,这样的标准之下,谁又会感觉到幸福呢?所以这不是大妹小妹的问题,而是徐山自己,失去了感受幸福的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