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的人讲究含蓄,说话从来不会那么直接。徐山着急拉着向劲松买他的图纸,所以开门见山,也不管他相信不相信自己,就将自己的意图说得明明白白的。当然他也有赌的成分,他在赌这个龙水最早的亿万富翁,有这个魅力。毕竟传说当中能在火车上当场拍板买下专利的人,眼光与胸怀都是一等一的。听到徐山如此笃定的话,向劲松心中暗惊,他自从考入邮电学校之后,十九岁就被家里人安排,分配进入邮局,到现在都快干了十年了,虽然说他一出来就是坐办公室的,日晒不着雨淋不着的,可是他这个人个性跳脱,本就是个不安分守己的人,所以改革开放春风一吹,眼见着全国各地涌现出来的社队企业,乡镇企业也开始萌芽,他的心里也痒痒。这不他正打算找个项目去做的时候,徐山就找上门来了,这不就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吗?只不过徐山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并且一口一个向经理之么叫自己,难道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年轻人,还会未卜先知不成?向劲松也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他也不去纠结为什么徐山会在这里等自己,会说让自己投资之类的怪话,而是单刀直入:“把你的发明给我看看。”
徐山也没有犹豫,拿着手上那张皱皱巴巴的纸,这还是徐秀写过的生字本上撕下来的,虽然擦去了铅笔字,但上面老师用红笔打的“5分”却是擦不掉了。这上面画的,就是灵灵爱天线的设计图,其实灵灵爱为什么叫做灵灵爱,就是因为这天线设计得很简单,两个圆再加一横杠。里面的电路也没有多复杂,接收电视信号的东西,本身就有许多玄学在里面,有人还可以用一口大铁锅接收卫星电视信号呢,甚至有些人还学会了接收信号专属掌法,信号不好的时候,伸手拍电视机外壳,据说会有显著效果。向劲松看过了线路图之后问道:“你这个发明,有点像是接收信号用的啊,这玩意儿咱们生产出来,谁来买呢?”
徐山连忙解释:“向经理真是慧眼如炬,没错,这东西就是天线,是电视天线,你也知道,随着改革开放春风吹满地,老百姓家里的生活也会渐渐富裕起来,以往只有大队才有的电视,也会慢慢普及,电视是要电视信号的,拿咱们龙水县来说吧,地处丘陵地带,许多地方能接收到的信号弱,可是又想看电视怎么办?咱们一个县就有至少成千上万架天线的需求,整个临州省呢,全国呢,更不要说这天线售出,还有更新跟维护的收入呢……”这会儿正好是电视剧大侠霍元甲热映的时候,这电视一播,万人空巷,但因为电视信号接收的问题,观众们很多时间都要忍受雪花点画质,信号不好的时候看完一集,剧情没看多少,就感觉满眼都是雪花飘飘,满耳朵都是那种沙沙声。特别是打到精彩的时候,突然就没了信号,会让人有一种砸掉电视的冲动。所以有一个好天线,那是极其重要的。不等徐山说完,向劲松便打断了他的话:“这个东西我买了,你说吧,多少钱。”
徐山本来就是想做一锤子买卖的,甚至于他想好的价钱都是传说当中的八百块,这应该也是向劲松的心理价位了。可是现在看到向劲松如此急切的态度,他便改了主意:“向经理,我可没说要把这技术卖给你啊。”
“你不卖技术,还找着我说这一通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想让我眼馋,你不会是我的仇家派来害我的吧?”
向劲松有点不高兴了,作势要走。徐山这时候连忙叫住他:“向经理你听我把话说完,我不卖技术,就是想跟你合伙,一起来开一家天线厂。”
向劲松却是不信:“合伙?你有这技术,又有这想法,为什么不自己开厂子,拉上我一个分钱?你是想当我的财神爷吗?”
他这种怀疑,徐山早有预料,这也是他从前世的谈判教材当中学到的,先是制造悬念,然后抛出利益,吸引对方的兴趣,等吊上人的胃口了,再故意拿捏一下,最后再说出自己的诉求,这样的谈判,就算是十个手指捏螺蛳,十拿九稳了。“向经理你别着急,聊了这么久,我都没有向你作自我介绍呢,我叫徐山,在今天之前,我有三年都在劳改农场之中度过的,因为被别人举报我投机倒把,我现在的身份是一名刑满释放人员,我也没钱,所以我无法开厂,但是这发明的利益巨大,我又不想卖掉它。因此我觉得跟您合作一起办厂,你在幕前,我做技术,才是最好的选择。”
向劲松被徐山的坦诚给感动了,他反复打量着徐山,好久才问道:“你难道不怕我把你的技术给霸占了?依我看你这技术好像也没有太复杂啊。”
徐山面不改色,用无比真诚的目光正视向劲松:“我相信向经理的为人。”
向劲松突然笑起来,端起了那碗凉粉,跟徐山碰了一下:“很好,那就这么定了,咱们一起开厂,我做台前,你做技术,咱们五五分钱。”
说完直接把凉粉干了。这话让徐山大吃一惊。他也想不到向劲松竟然如此豪爽。要知道向劲松之前说的霸占他的技术,这看上去容易实现,实际上却并不可行的,因为在劳改农场的时候,徐山已经将这技术申请了专利的。他相信向劲松的为人,同时更加相信一句话,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至少在他上一辈子的社会,就是如此。可是他多少还是低估了重生之后这个时代人们的淳朴,这让他感觉到有点尴尬,忙不迭地摆手:“不行,不能这么分,我觉得二八分就可以了,我出技术,占两成,向经理你掏钱出力,占八成。向经理,咱们就别在这里猎人争雁一般讨论这个分成了,先干事,再分钱。”